> 李参将的拐杖落在离草人三步远的地方,杖头的铜皮磕出个凹痕,像他当年在广渠门被后金的流矢砸中的模样。
渡辽水时,撑船的老艄公见了苏凝霜腰间的梅花玉佩,突然将船往芦苇荡里拐。
他掀开船板,下面藏着个铁箱,里面是二十套粗布衣裳和通关文牒,牒上的印章是宁远卫的旧印——是李参将托他藏的,说“等忠良之后要走,就把这些给他们”。
“老汉的儿子是关宁军,”他摇橹的手在水里浸得发红,“天启六年守宁远时被后金的箭射穿了喉咙,死前还攥着块梅花饼。李参将说他是好样的,给了我这块玉佩当念想。”
船过辽水时,苏凝霜突然指着北岸的烽火台——那里新升了一柱狼烟,是黑风寨的信号,三短一长,代表“粮草已烧,敌退三十里”。
她从行囊里摸出半块梅花饼,掰给我一半,饼屑落在水面,引来一群银鱼。
“李参将他们会没事的,”她的指尖沾着饼渣,在晨光里发亮,“督师说过,辽人守辽土,不是靠刀枪,是靠心里的火。这火没灭,宁远就倒不了。”
我们在觉华岛的废墟里找到陈六留下的记号——一棵被劈断的老梅树,树桩上刻着半朵梅花。树洞里藏着温体仁银窖的账册,纸页上还沾着梅香楼的油纸碎片,是陈六用饼油粘住的,怕被海水泡烂。
从辽水到北京的路走了整整一年。
我们绕开缇骑的关卡,在黑风寨的接应下穿过燕山,又借刘编修的密信混进运粮队。
行囊里的城砖被苏凝霜用棉布裹了三层,却还是在颠簸中磨出了新的刻痕,像极了督师当年在宁远城头挥剑刻字的模样。
进北京城门那日,正逢崇祯七年的第一场雪。
守城的兵卒见我们行囊里露出的城砖角,突然挺直了腰杆——他胸前的铁甲上,有个梅花形状的旧伤,是天启六年被后金的流矢划的。
“这砖上的‘宁字,”他的手指在砖角轻轻碰了碰,像触碰滚烫的炭火,“是袁督师的笔迹。我爹当年就在城头看着他刻的,说那笔锋里有辽人的魂。”
雪落在城砖上,很快融化成水,顺着“宁”字的刻痕往下淌,像极了兄长当年淌在砖上的血。
我突然明白李参将为何要留在宁远——有些东西总得有人守,就像督师守辽土,旧部守城砖,而我们,要守着这些血与泪换来的真相,走到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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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烽烟渡辽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