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的风沙灌进军帐时，我正在替项羽补战袍。
破釜沉舟的军令刚下，他铠甲上的夔龙纹被磨得发亮，右肩新添的箭伤渗出的血，正透过我昨夜缝的艾草补丁。
范增的拐杖敲在青砖上，惊飞了帐角的油灯，光影在项羽琥珀色的眼里碎成金箔。
34;不可尽毁船只。34;我攥着最后一块碎布，声音混着风沙的粗粝。
范增猛地转身，我看见他袖口的红斑——比前世早了半年的呕血痕迹。
项羽擦剑的动作顿住，剑尖挑起我的发梢，像在拨弄一团乱麻：34;妇人之仁。34;
四个字砸在耳膜上，比前世更烫。
我摸出怀里的玉蝉残片，裂痕处硌着掌心：34;留三分之一船只，可退可守。34;
话音未落，范增的拐杖已经重重砸在地图上：34;竖子欲效仿宋义？34;
老人的怒喝震得烛火乱颤，我看见项羽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护心镜上的夔龙纹正在抖。
34;亚父以为我怕了？34;他忽然起身，铠甲扫过案几，竹简散落一地。
我蹲身捡拾时，指尖触到他靴底的桃花刺绣——是我用陪嫁金线绣的，比前世早了三个月。
范增盯着项羽腰间的艾草香囊，忽然冷笑：34;她绣的39;羽39;字，倒是像极了楚地巫蛊。34;
34;住口！34;项羽拔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出我煞白的脸。
玉蝉残片从指间滑落，滚到范增脚边。
老人弯腰拾起时，我看见他发间新添的白发，比记忆中多了几根。
帐外传来士兵凿船的声响，34;咚咚34;声像敲在我心口，与前世一模一样。
34;将军可还记得昭关的月？34;我抓住项羽手腕，触到他掌心新磨的茧。
他猛地甩脱我，剑刃却在最后一刻偏开，削断了我一缕发丝。
琥珀色的眼燃着怒火，却在看见我发间的碎玉时，忽然暗下去。
34;明日寅时渡河。34;他甩袖时香囊蹭过我手背，艾草气息混着铁锈味。
范增重重叹气，将玉蝉残片拍在案几上：34;此女留之必乱军心。34;
我望着项羽离去的背影，铠甲上的艾草补丁被风吹得翻飞，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渡河时乌骓马踏碎的不再是冰面，而是深秋的薄霜。
我攥着药囊站在船头，看项羽持戟立于队首，玄鸟玉佩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回头时，我看见他右眼睑跳动——前世此刻，他正想着34;破釜沉舟34;的威慑力，而今生，那抹跳动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犹豫。
34;看好她。34;他对亲兵下令时，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听见。
我摸出怀里的香囊，里面装着新晒的陈皮，混着我偷藏的止血药粉。
战船撞碎芦苇的声响里，我听见范增在另一艘船上咳嗽，与前世巨鹿之战时的频率分毫不差。
凿船的士兵突然惊呼，我转头看见破碎的木片里漂着具尸体——是昨夜反对毁船的副将。
项羽握戟的手紧了紧，护心镜上沾着的草屑被风吹走，露出底下隐约的桃花刺绣。
我忽然想起前世他说34;战至最后一兵一卒34;时的豪情，此刻却只觉得那是种诅咒。
第4章 巨鹿惊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