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南阳郡,总像一位迟暮的帝王,在枯黄的草色与淡金的曦光里,徐徐展开它辽阔而寂寥的疆域。十月既望,霜降未至,晨雾却提前自伏牛山、熊耳山诸谷倾泻而下,层层叠叠,淹没了山脊、河谷与古道。雾色深处,唯有风掠过枯苇的沙沙声,仿佛大地在低声喘息。
就在这一片乳白的混沌里,一支魏军轻骑沿湍水东岸的古栈道蜿蜒南驰。马蹄裹以粗布,甲胄覆以枯草,连刀鞘也缠了麻绳,行进间竟不闻金铁,唯余衣袂擦过荆棘的微响。前锋三百骑皆披赭色斗篷,远望如雾中跃动的火舌,却转瞬即逝。
曹休勒马于一处断崖。断崖下,湍水折而向东,水声被浓雾滤得低沉,像隔世传来的鼓点。他身披魏制玄甲,甲叶轻薄,专为骑战而锻,表面以松脂与炭灰反复擦拭,黯无光泽。腰间佩剑名为“截虹”,剑首镶一枚蓝田玉,此刻被冷汗濡湿,透出幽碧。雾打湿了他的鬓角,却掩不住眉间那抹冷峻的锋芒。
“将军,”身侧的小将许仪低声唤道,嗓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再往前二十里,便是襄阳北津戍。关羽主力尽出,城中守备空虚,此诚天赐之机。”
许仪不过弱冠,身形已如其父许褚般魁伟,臂上青筋在革护腕下跃跃跳动。长刀“裂云”斜挎背后,刀背厚逾两指,刀锋却在薄雾里凝出一痕寒星。他望向曹休时,眼里燃着两簇火——那是少年人第一次独当一面的火,未经败绩,故而纯粹而锋利。
曹休没有立刻回答。他抬手,五指微张,身后数万骑便齐刷刷止步。雾太浓,看不见中军与后队的旌旗,只能听见马匹压抑的喷鼻声、甲胄轻微的碰撞声,像是一头巨兽在暗中调匀呼吸。
“关羽自恃勇武,倾襄阳之众以攻江夏西陵,”曹休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凿,“然其老巢襄阳,北接宛洛,南控汉沔,乃荆州咽喉。咽喉既断,纵有十万铁甲,亦成瓮中之鳖。”
他微微侧首,目光穿过雾幕,仿佛已看见汉水南岸那座沉睡的城池。
“许仪听令——”
“末将在!”
“汝率三千轻骑,循檀溪故道,抵襄阳西门。雾散之前,务必登城。若守军顽抗,可纵火焚其外郭,乱其民心。”
许仪抱拳,甲叶相撞,脆若冰裂:“得令!”
“其余诸军,随我攻东门。”曹休的声音陡然转厉,“撞门车、云梯、壕桥尽出,鼓三通而毕登城。鸡鸣之前,我要在襄阳城楼上看日出。”
雾更浓了,仿佛连时间也被黏滞。魏军分成两股,像两条无声的巨蟒,潜入雾的深渊。
襄阳城头,守将卓膺按剑而立。
自关羽八月誓师南下,城中兵力日削,至今日仅剩三千老弱。卓膺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昼夜巡城,目眦欲裂。此刻,他双臂撑着雉堞,指尖触到砖缝里渗出的冰冷水汽,那是秋雾凝成的绝望。
忽有风来,雾墙短暂地分开一线。卓膺眯眼,捕捉到雾底一抹异样的黑——既非山石,亦非林影,而是移动的铁。
“敌袭!”他嘶声大喝,声音在雾中撞出层层回音,“擂鼓!备——”
“弩”字尚未出口,破空之声已至。魏军前锋以骑弩仰射,箭矢穿透浓雾,带着尖锐的啸鸣钉入城垛。三名蜀军弩手仰面倒栽,血溅在卓膺手背,滚烫得惊人。
紧接着,西门方向传来闷雷般的撞击——许仪的三千骑已抵城下。马蹄踏碎护城壕上的薄冰,溅起黑水。魏军弓弩手三轮急射后,许仪亲自扛起云梯,足尖一点,身形如鹰隼掠起。长刀在空中划出半弧,第一名蜀军什长连人带戟被劈成两截。
东门,曹休主力亦至。撞木裹以铜首,每一下都震得城楼微颤。蜀军箭矢如雨,却挡不住魏军死士前赴后继。有魏卒面部中箭,仍咆哮着将钩索抛上女墙,十指
第477章 襄阳城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