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寝宫。
明亮烛灯下。
映出男子俊美绝伦的冷峻五官。
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浓墨。
一支玉簪在长指间。
“陛下,陛下。”
萧妃萧若云含笑唤了数声,将怀中婴孩儿抱前:“八阿哥与陛下长的很像呢。”
皇帝把玉簪收起,往婴孩儿看过去,淡淡道:“是。”
纵然已过三年,玉簪上当年他胸膛血腥味似乎仍在。
还在的,还有女子发香。
她三年未踏出宫门一步。
这世上,一定没有比她更绝更倔的女子了。
颜玉儿踏出华清宫门,是因为萧若云萧妃。
“玉儿妹妹,姐姐许久未曾来看你,你可是怪姐姐?姐姐没得法子,宫里生存不易,陛下不喜欢你,姐姐不敢惹怒容颜。”萧若云为进来,着一身丫鬟服饰,用袖子擦擦眼角:“这几年姐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妹妹。对了,玉儿妹妹可知,前段日子,矍国入境,怀云鹤在幽州及时将他们赶出,立了大功。不日,便要回都城,陛下要亲自为他摆宴席庆功。”
三年未曾说过话,三年待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目光略显呆滞的颜玉儿,眼睛猝然亮起来,像黑洞里突然亮起的火把。
宫中,未央池旁。
水光嶙峋。
池的那边,庆功夜宴,丝竹悦耳。
池的这边。
黑夜。
两个身影,一男一女,身姿修长,影子投在池边嶙峋怪上。
“怀郎,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你!”
颜玉儿扑在男子。
“是我。”
男子回答。伸手,将怀中女子推离几寸。
颜玉儿太过高兴了,没看出男子的异样。
“玉儿,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你。我一直喜欢的是云儿。我直所以一直与你演戏,是因你太得陛下喜欢,我必须这样,才能帮云儿。”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搭在她肩膀,如昵语般清浅暧~昧,说出的话却如此的可怕。
“我,我听错了罢。”
“大胆颜玉儿!”
一道呵斥声。
是萧若云,她最信任的告知她怀云鹤回朝的消息的云姐姐。
随着而来的,还有,一抹明黄。
颜玉儿被打入冷宫。
(六)
冷宫。
因为是冷宫,所以会这么冷么?
可是。
这冷算什么?
“玉儿,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你。我一直喜欢的是云儿。我直所以一直与你演戏,是因你太得陛下喜欢,我必须这样,才能帮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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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说的?
不是她的怀郎说的!
她的怀郎明明这么温柔这么喜欢她!
她的怀郎说过喜欢她一生一世。
都是假的,都是谎言。
冷宫里的床,贴着地,潮湿,阴暗破败。
颜玉儿从未受过这样的苦。
噩梦连连。
忽然。
自身后传来一股暖意。
就仿佛她是一块冰,连绵千里,而身后的怀抱则能融化所有连绵不绝的冰。
颜玉儿睁开眼睛。
男子的俊颜赫然在眼前方法。
“怀郎!”
不是!
悲伤没顶而来。
哽咽。
无力。
伤怀。
景君一双眼睛从温柔绻卷,迅速变成这三年一直以来的一样,如化不开的浓墨。
三年。
她就把自己关在华清宫。
那个他为她倾注了所有欢喜与财富的宫殿,就这样连她自己的绝美容颜,一齐锁起。
三年后,走出。
却是和男人私会。
颜玉儿看见面前男子眼睛里情深迅速变成燃烧的怒意。
有多情深,就有多愤怒。
男子大手脱~了,不,是撕了她的衣裙。
仿佛要将她一起撕碎。
俯身压下。
衣裙一件一件的逶迤掉落在地,如同第一次入华清宫的晚。
颜玉儿拍打。
挣扎。
叫喊。
喉咙破了。
身体破了……
天明,男子已不见,唯剩一个身心俱疲,伤的体无完肤的女子。
时间便就这样如白驹过隙。
一转眼。
九月余后。
宫里盛传,有人听到,冷宫里,有婴孩儿的啼哭声。
这充满新生命的婴孩儿啼哭,在后宫各宫妃嫔里,竟如听到夜半锁命钟声般惊恐。
三年前。
陛下在华清宫的那一晚,虽不知发生了什么,颜玉儿会把华清宫门关上,三年不出。
但。
所有人都知道颜玉儿如果出了冷宫,后宫粉黛皆会失了颜色。
陛下并非多情,而是专情到多情。他对颜玉儿宠爱,大过天,后宫妃嫔皇子纵多,皇帝眼里却从来没有过。他不过是在和颜玉儿赌气。
后宫那些高高在上又低微脆弱的女人们害怕了。
其中有一个害怕的妃嫔,在冷宫门外。
孩子在熟睡。
冷宫里静如修罗。
颜玉儿会提着粗布罗裙出去那儿的墙角,是因为她听到了怀云鹤的声音。
他正抱着萧若云。
萧若云手里举着火把。
冷宫的四面八方都是刺鼻的滴油味道。
萧若云不断在挣脱:“我必须杀了她,她一旦走出这个冷宫,我就会什么也没有了!”
云姐姐!
她竟然要杀她!
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那是她的云姐姐。
眼睛里死气沉沉,从前那充满朝气与英气的脸,早已被一层又一层的胭脂水粉覆盖。
是了,以色示人,当然得美。
怀云鹤抓着她的手:“你不能这样对她,当初你已经骗她,当初在雁荡山前,是陛下救了她,你叫我冒名顶替,已经是多她最大的不公。她爱的是陛下,他们本该从一开始就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不会是玉儿想方设法不进宫,把自己的画像藏起来。她们对彼此的爱,一点不亚于我对你的爱,云儿!”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昏昏沉沉间。
似乎有人脱了她的鞋袜。
以脚伤口处,冷笑渐渐消失。
黑暗减弱。
她勉力勉力的睁开眼睛。
一袭骑装。
玉足在男子的大掌中。
男子正为他低头吸蛇毒汁。
她五官、七窍因蛇毒吸出,致命的黑紫色褪去许多,脸色渐渐归于正常。
她被救了一命!
原来!
那人。
是陛下景君!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那条高高的宫墙缝隙里,萧若云与怀云鹤看见,脸色苍白,整个人疯狂起来的颜玉儿,在拍打着宫墙,嘴里重复,癫狂大喊:“你们说什么!”
所以一直是景君。
那个眉目冷峻却好看的男子。
那个为他建了华清宫的男子。
可是,为何他在脱了她的鞋袜,握了她的足,吸了她毒蛇汁液后,会离开呢?
是了。
皇帝之龙体,怎可为一女子吸~毒液?
他在保护她!
是了。
她的毒转到了他的身上,他被带回去救治了。
是了。
就像她拿玉簪刺杀龙体。
他默默的承受,并不让人知道。
否则,她早拉去午门斩首了。
“陛下!”
“陛下!”
颜玉儿呼喊着她的爱人,往前奔跑。
却。
宫门紧锁。
这是冷宫。
不是她的华清宫。
她出不去!
她用石头砸门。
她的手破了。
出血了。
但她不停。
至少。
至少要告诉他。
她爱的人,一直是他!
门还未砸开,先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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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起。
颜玉儿转身回去抱婴儿。
她和景君的女儿!
转身时,早已被浇满油的冷宫,已经出不去了。
火,太大。
大火,浓烟,咳嗽。
“帮帮我,帮帮我。”
浓浓大火中。
怀云鹤看见里面女子怀抱婴儿,一张一合绝望的求助。
外面。
萧若云同样祈求他!
对!
他不能救火里的女子!
救了她!云儿就会什么也没有!
她在宫里,步步为营,原本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天大的代价。
他要守护她,就要让大火烧了里面的人。
玉儿如若活着,云儿在宫里,再不能得帝王的一个正眼,到时她的家族,她的皇子,她的一切,该如何?
就像颜玉儿拼尽全力要出火海,见陛下一样,他拼尽全力,要守护云儿。
最终,他拿着水,冲出一条路,进去,抱出孩子。
而大人,在浓烟中,已经倒下。
(七)后记。
景君是个好帝王。
在位多年,连最是鸡蛋里挑骨头的柬官都无法挑出帝王哪怕一丁点儿的错误。
他就像供在佛龛里的佛。
世人已经几乎要忘记,皇帝也是个人。
一个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的人,会完美。
太完美,太像个皇帝。
他代表着威严,没有人能真正和他亲近。
包括他的妻子。
帝后楚氏。
包括他的宠妃。
萧皇贵妃萧若云。
可是,又似乎很亲近。
每逢中秋十五,他必然去帝后宫中。
不沉迷女色且也不近女色。
发生让举国欢呼的事时,他的嘴角会正常笑,可是那像一张皮在笑,眼睛里,却是一片荒芜。
要说缺点。
他只有一个。
那就是太疼爱小女儿锦无。
可,父亲爱女儿,算什么缺点。
锦无公主。
锦是跟随大公主锦瑟。
无是万事皆无。
一场大火,所有的情都烟消云散了。
感觉很多很多遗憾。
可。
到底遗憾什么?
遗憾再多,想为她做的事再多,她也不会爱他。
她说过。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永远不会爱他!
这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誓,连他下辈子的期待,都吝啬给。
(七)后记。
景君帝的大女儿锦瑟公主貌美非常,有高人说锦瑟非凡人,世上不会再有人美貌能比锦瑟。哪知,二女儿锦无一出生,便是不相上下。
容貌承其母,胜过母。
锦无公主从小受尽荣宠。
父皇,母妃,哥哥,怀将军,百般宠爱。
锦无公主从小大大咧咧,厌弃那些烦文礼俗,骨子里有男儿的英气和桀骜。
她把母妃手边的刺绣拿在手上:“母妃整天绣这什劳子,有何好玩儿的。我只愿意多出去甩甩,让我做这个,我这辈子亦是不能。”
萧皇贵妃笑,笑的极其得体,那就是一个皇贵妃的笑,而不是一个凡人的笑。
完美,虚无。
“从前……”
她说了两字。
“从前什么?”
锦无娇好的容颜大放光彩,凑前去。
萧皇贵妃又不继续说下去。
适时。
八皇子练完武来请安。
后面跟着老师怀将军。
多年前,怀云鹤与帝王妃嫔私会,是太后以命相保,才护了他周全。
怀将军立于殿中。
“禀皇贵妃,皇子今日进步极大。”
一臣一妃。
一主一臣。
他们相隔只有殿内数丈的距离,却是天涯海角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
从前。
从前她也是像锦无那样,无拘无束,有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
后来她进宫了。
她的家族荣辱都靠她挣。
她当时自责内疚,是对不起玉儿,让她误会当时救她的人是怀云鹤,但她是真心希望玉儿和怀云鹤会好好的,让她最爱的两个人,替她把她不能有的幸福过下去。
可她没想到皇帝一定要颜玉儿。
她没有想到怀云鹤,一如既往,只要待在她身边,守护。
冰火两极,波涛汹涌,情情爱爱,是是非非,对对错错,说不清道不明,十七年后,宫里发生巨变。
除了锦无,所有人都死于宫变。
一切,烟消云散。
改朝换代。
楚元年开始。
又是新一轮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对对错错。
反反复复,永不停歇。
无论多刻骨铭心。
到最后都将消逝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
有名的,在史书上留下寥寥数笔。
没名的,再也无人知道。
仅此而已。
喜欢。
第512章 将军,共饮千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