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此高论。”
朱慕被这句“大师”噎住,半晌没吭声,陈清晏笑道:“郭大人果然爱民如子,竟还请了江湖术士来帮忙。”
郭正茂讪笑着擦了擦汗:“殿下谬赞,不过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唉,那些江湖术士啊,十个人里基本有四个骗子,三个半吊子,两个滑头,剩下一个兴许有点本事,却也轻信不得,比不上殿下身边的人。”
陈清晏笑而不语,郭正茂也赔着笑,一个劲地擦汗,朱英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机锋,见船上官兵不停地把渔网抛出去又收回来,插嘴问:“请问大人,他们在做什么?”
郭正茂如蒙大赦,赶紧转过头回答:“说来惭愧,在下实在黔驴技穷了,只能试试笨办法,听闻近几日水娘娘复又现身,想着来河里捞一捞,万一能……”话音未落,一艘小舟从岸边靠近,上来两个渔民模样的中年人。
郭正茂招手示意将人带过来:“来得正好,这是白苇村的村民,前两日就是他们说看见了水娘娘,诸位贵人有什么问题,问他们就是。”又向那两人介绍朱慕,一张嘴就不客气地给他戴上顶高帽:“这位是鼎鼎有名的捉妖师,你们先前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了什么,都跟他仔细地讲一遍,就不愁妖怪作乱了!”
朱慕差点没被“鼎鼎有名”四个大字砸昏过去,幸亏他喜怒哀乐都共用一张脸,才勉强没露馅。那两人被他宠辱不惊的模样唬住,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
据他们所说,这位水娘娘大约出现在两三年前,只在晚上现身,尤其青睐夜间行船的吹笛之人,若是半夜忽然听见歌声,就是被水娘娘相中了,此时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否则就是答应了要和她成亲,会被拖入水下拜堂。
至于选婿之说,则是因为被水娘娘相中之人要么连船一块消失,要么船留着,人却不见,今年所有溺死的皆属后者,于是人们都说水娘娘一直没选中满意的夫婿,所以才出来得越来越频繁了,这两人两日前就遇到了一回,得亏他们反应快,拼命划船才逃过一劫。
“既然如此,”朱英问,“为何不将她引出来再抓?光像这样瞎捞,恐怕很难捞到。”
郭正茂苦笑:“并非没想过,只是水娘娘戒心极重,唯有半夜独自一人乘船才能引得她现身,而她将人掳走又只需要眨眼时间,埋伏在远处的人马根本来不及救援,在下怕搭上无辜百姓的性命,故而没敢尝试。”
朱英颔首:“我们的捉妖师法力高强,足以自保,可以让他来一试。”
朱慕还没抗议,郭正茂先遗憾摇头道:“在下早先曾请过两位方士来做诱饵,都无功而返,唯有一位隐世高人道行颇深,让他的徒弟独自乘船,他在远处伺机而动,方才成功了一回,却也没把那妖孽抓住。”
“恐怕是对修为高者心存警惕,看来诱饵必须得是凡人。”
“不错,凡人男子最好,若是还会吹奏河笛,则更是好上加好。唉,可惜少有人有那个胆量,敢拿命当诱饵啊。”
众人都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片刻后,宋渡雪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等一下,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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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慕:“凡人。”
朱菀:“男子。”
朱英:“会吹笛。”
潇湘:“有胆量。”
宋渡雪:“……”
郭正茂也像是刚刚想起他,上下左右地把宋渡雪打量了一遍,大加赞扬道:“哎哟,别说吹不吹笛了,这位小兄弟如此英俊,那水娘娘若真是想选婿,恐怕只消你往船上一坐,笛子都还没对上嘴,就已经被抢进洞房了!”
宋渡雪鼻子都快气歪了,容易被女鬼拖到水底下溺死,难道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吗?
陈清晏瞠目结舌,做梦也想不到竟有人敢对宋渡雪提这种要求,瞄着后者七窍生烟的表情,小声出言维护:“这,这恐怕不妥吧……”
朱英却说:“没有别的办法,只他最合适,为了苍生大义,牺牲一下色相不算什么,对吧,小雪儿?”
宋渡雪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牙疼表情,似乎很想拒绝,又苦于找不到理由,朱英便趁他犹豫,干脆地拍了板:“那就劳烦郭大人为我们腾个地方,我们今夜就捉妖。”
可能是长得太富态之故,郭正茂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再使劲也走不了多快,容易叫人误以为他做什么都拖泥带水,却不想办起事来竟相当利索,将整个船队指挥得井井有条,不过一时三刻,便让漕船起锚,带着船队退开数里远,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夜幕低垂,大河宽阔,河风从芦苇荡里沙沙穿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有三人留在了两岸空旷的渡口间:宋渡雪,朱慕,以及自称是捉妖师助手的朱英。
“若是那什么水娘娘始终不现身怎么办?”
宋渡雪抄着手臂,怏怏地问。他身上有避水珠,倒不怕会淹死,反而是假如那女鬼死活不出来,他岂不是得漂在河中央吹一晚上笛子?
朱英笃定道:“不会,我相信你。”
“信我?信我什么?”
朱英经过四年锻炼,已经具备了基础的阿谀奉承本领,眼都不眨地夸道:“大公子天底下第一厉害,谁能忍得住不来把你抢回家做夫婿?那水娘娘若是不来,她就肯定不是水娘娘,只能是水公公。”
“……”
尽管知道此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说出的话尽是胡诌,毫无诚意可言,宋渡雪还是给她逗笑了。默默在心底叹口气,妥协地坐上破渔船,被他自己的未婚妻亲手推下了河,送去给那劳什子娘娘吹小曲儿。
淮河一带特有的河笛用细竹削成,大约一掌半长,上钻五孔,乃是渔民为了打发独自行船的无聊而制,不算精巧,胜在有趣,原本人人都会吹奏,甚至常以笛声相互打招呼问好,现今却因为害怕水娘娘,都不敢在这一带吹了。
难怪村民们心神不宁,即便不去想做乱的邪祟,恐怕也会觉得今春格外寂静吧。
宋渡雪在风花雪月之事上向来悟性绝佳,拿到笛子玩了一会,就基本已经学会了。他懒散地倚着船篷,先吹了一段杨柳枝,又吹了一段浣溪沙,百无聊赖之际,开始胡乱发散,想怎么来怎么来,那调子一会冲上天,一会又落到底,跟宋大公子本人一样任性,听得藏在岸上静观其变的朱英不禁莞尔。
又过去一会,笛声逐渐趋于平和,平和得过头了,甚至像含着几分寂寥。
这也是宋大公子的一部分吗?朱英不太能确定。她乐感并不佳,完全没有闻弦音而知雅意的天赋,正费劲巴拉地自个儿琢磨,笛声却戛然而止。
宋渡雪悄无声息地将笛子从唇边移开两寸,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小渔船不轻不重地摇晃了两下,仿佛只是波浪起伏。
一只湿漉漉的手攀上了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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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且歌行(3)[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