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门闭得紧,没声。
向来早起的花店老板娘如今睡得死,而几乎百分百赖床的女大学生却早早准备出门。
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回归......
可恶,难道人类早起也遵循守恒定律吗?
回头看了一眼即将分别一个月的房子,它被人打扫得整洁,沙发上落着沙发罩,垃圾桶套着崭新的垃圾袋。
故事里常说,离开时要带一捧故乡的土,如今整间房子又哪有她染指的物件呢?
蒜鸟蒜鸟......
出了门,苏棠拿着花瓶里的花,往学校的方向走了几步,便是‘去学校了。
然后打车,前往虹桥火车站。
......
原本只想随便对付一口,结果今天有特色早点,吃着吃着便撑着了。
那就散个步吧。
原本只想在村里闲逛悠,结果又撞见了赵老汉,聊着聊着便到家了。
到了王师傅家。
所谓蝴蝶效应莫过于此,安排给自己放一天假,绕到最后还得应酬。
应酬即工作,工作的时间总是让人记忆不深刻,一晃眼,回到民宿的时候都十一点半了。
好吧......其实记性也没那么差。
时间回到八点五十,犹记得王师傅家土坯房依然得靠窗台上的仙人掌撑起气色。
赵老汉的手在门板上歪歪扭扭的‘蚕字上扣了扣,扯着嗓子喊:
“王师傅,上海来的贵客又来了!”
“进吧。”
推开门,土坯墙的白灰摇摇欲坠,里头露点暗红的泥。
水泥地很旧,却被墙角的木架衬得亮堂——
架上摆着桑枝工艺品,老桑枝被削得溜光,枝桠弯成蚕匾的模样。
陆砚记得,里头有只用细枝编着、半蜷的蚕,纹理细得像头发丝。
“王师傅,忙着呐!”
花白老人的精神头并不像手臂那样干瘪,光看眼神,让人觉得,就是熬个通宵都没问题。
此时在地上扒拉着,听见动静,顺便往裤腿上蹭了蹭,又抠了抠鼻子:
“他娘的,眼镜片摔飞了,你们帮瞅瞅——刚刻到蚕吐丝,一哆嗦就给整地上了。”
“......好。”
他眼窝有点陷,没了镜片挡着,眼珠转得倒灵,眯着眼冲人笑,眼角堆着褶子:
“别看我这眼神亮,镜片厚得跟烧酒瓶底似的,摘了就是睁眼瞎。”
是的,不能靠标签和外表就对一个具体的人做判断:
第一次来,陆砚看到老人的房子那么旧,刚想恭维几句对方的质朴,结果人家一个电话,就有车把他带回镇上的宅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砚凑上去,没忘记递上喜庆话:
“还是得跟老一辈的学,大清早就忙活上了。”
修老洋房的时候,老周,好像也是如此。
所以这句算不上马屁,是大实话。
赵老汉不甘寂寞,自然而然地配合说着:
“这话不对啊,你跑的是咱们村最勤快的人家里,眼界高了以后要不得的。”
那汉子黢黑的皮肤使得脸上笑容总透着股憨劲,可一旦说起话来,砸摸着,比自己还高明不少......
高手在民间,而我们都是农民的儿女,所以高手在村里!
年逾六十的王师傅却说道:“早上还是不能做活,容易被桑木刺扎着,你看——”
他把手伸过来,陆砚配合拢过去,不想他又突然往回缩,嘿嘿一笑:
“哦哟,伤都好了咧。”
“...”
老人也是黢黑的皮肤,比赵老汉的更干、更黑,笑起来同样......有点傻气。
但此时看着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却觉得,自己是这里最傻的人。
对方究竟喜不喜欢喜庆话?
从常理来说,没人不喜欢。
只是手段太低级、目的太明显,加上听惯了奉承的人,把胃口养刁了——
他是这样认为的。
王老汉......不,王师傅绝对是个通达的人。
陆砚看着那墙角掉了漆的木桌,桌上摊着块桑木,刻的是个采桑的姑娘。
那雕塑可不一般:
头巾的褶皱用斜刀刻得深浅不一,手里的桑篮沿还留着刀削的弧线,摸上去却光溜得很,该是磨了千百遍。
有时候,一个人的事业会替他开口。
如果不经历生活的反复捶打,又怎么在人人会点手艺的村子里,一步步走出来呢?
如果不受反复折磨,又怎么会从一个坐不住的孩童,历经六十年风雨,变成如今清晨就来工作的师傅呢?
回过神来,王师傅‘哎了一声扑过去,捏起来对着光看:
“找着了!”
看着对方露出质朴而天真的笑,陆砚当真觉得高深莫测。
都说老人和孩子可以治愈人心,想来是有原因的——
至少就老人而言,你总能从他的褶子里,找到千帆过尽后的豁达。
赵老汉提醒道:
“王师傅,快戴上,免得又掉咯!”
“晓得了、晓得了!”
镜片上沾着灰,他直接用袖子擦,擦完往鼻梁上一架,突然皱起眉,“他娘的,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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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高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