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五道菜见了底,太湖银鱼炒蛋只剩点蛋渣,腌笃鲜的汤喝得精光,唯有那碗茨菇烧肉还留了两块——
两个男人吃得额头冒汗,筷子在空盘里刮出轻响,显然没客气。
陆砚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客气?怕承情?
那是他该盘算的事,埋头吃饭,是张野两人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利。
同时,男人心里不为恻隐而动。
在这小民宿里谈垫资的事,就像把燕国地图铺在灶台边——摊不开,也成不了事。
十万块不是个小数目,对这家民宿来说,大概是一年的利润。
一年之后,谁说得准呢?
见沈秀娥捏着围裙角,碗筷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却迟迟不动手收拾,那眼神在他脸上转了又转,便知这顿饭的真正序幕要来了。
“陆师傅......”
终于开口,双手在腰间上擦了擦,眼角的皱纹堆出用力的笑:
“你那个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爱莫能助,我手头也紧。”
陆砚答得干脆,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涟漪布满整个水面。
与其磨磨蹭蹭给人盼头,不如一句话砸死。
他太清楚,拖着不答才是真的伤人,到最后怨怼丛生,反倒坏了体面。
空气顿时凝住。
沈秀娥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失望没藏没掖,一层薄霜敷在脸上。
这表情算不上动人,却带着股直白的沉重,像根软绳往人道德上缠——
仿佛这声拒绝,是铁石心肠,是见死不救。
想来这就是男女处事不同之处了,一个迂回一个直接......
陆砚忽然皱了皱眉。
这大概不是男女之别,是处境不同。
水乡女子惯会用软劲,不直说,却用眼神、用沉默、用那点没说出口的难处架住人;
而他刚才那番干脆,未必是男人多直接,或许只是因为面对眼前的母女,他没什么好怕的,才敢把话撂得这么硬......
如此想来,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找补着辞藻:“老板娘,不是我不愿帮,现在行情确实难。”
一句场面话,圆个双方的面子。
然后还不待对方回应,清脆的电子音突然炸响——
“支付宝到账五、万元。”
众人猛地转头,连剔牙的张野都停了动作。
陆砚愣了愣,此情此景,莫非世上真有命运之神游戏人间?
下意识摸出手机。
屏幕亮着,转账记录赫然在目,备注只有两个字:周转。
是陈禹。
那天喝酒时明明一句没提,没想到他直接转了钱,还特意设了延迟到账,是怕他当场推拒,伤了面子。
原来,已经过去一周了呀......
视线汇聚在他,他盯着手机,手机在掌心发烫。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钱到账上而尴尬。
此刻,拒绝的心依然坚定,只是面上有点挂不住。
尤其是旁边的沈语棠,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有温度。
但几乎可以肯定,一抬头,对方的眼神就会躲得飞快。
“是问陈禹借的,不是尾款。”
陆砚对张野解释道。
“那肯定。尾款不只这个数。”
张野飞速掠过话茬,乐呵呵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陆师傅......”老板娘一脸恳切地说:“我是三年前贷款二十万,才把老宅改成民宿的。如今欠款还差一点才还完......我是自己借不了钱,不然不会跟你说这种话的。”
说完,仿佛沈语棠附身了一般,娘俩都低着头,等候发落。
俗话说借钱三不借:
懒汉赌徒白眼狼,借钱出去还钱难。
但还有个说法:
寡妇带女门难移,借出去的钱有底——
因为对方跑不掉,也赖不掉。
可为难就为难在,自己手上的钱也不多,加了陈禹这部分,十万拿是拿得出,关键还有房贷要还啊......
还两个月就是年关,过年又是一笔开销,贴出去十万,生活可就紧咯!
所以成不了。
没必要为了陌生人和一点收入,让自己的生活陷入危情。
只是......坚定拒绝的时候,话尽量别伤人。
“老板娘,我们都愿意看到生意做成,但是做不了的事咱们也别强求了。要不你给刘师傅打个电话借点呢?我们明天才走......”
“我表哥他们......一点积蓄都拿来开店了,和我们一个情况。陆师傅,我们这里政府审批很快的,项目验收完成一周就能拨款,你把项目做完我们就能还钱的。”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倘若真是如此倒也未尝不可。
可是谁能保证呢?
借钱的可是大爷,真不还钱,即使现把顾南乔喊来起诉,那也要拖两三个月!
“老板娘,你再考虑考虑吧。”
你再考虑考虑的意思便是,我不考虑了。
他也用眼神一一扫过母女俩,意思很坚定地又传达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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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考虑
第七章 面对[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