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沉稳,有大局观又心思细腻。
我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但我也顾不上。
我看着桌上的茶水皱眉沉思,我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按照预期实验结果应该符合数据。
我愿意将之归结为运气,但灌娘显然不这么认为。
许久后,我缓缓抬起头,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我可能需要一点建议,灌娘。”
向这样的人寻求建议,我觉得大抵是可靠的。
灌娘挑眉,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脸色稍霁,沉吟片刻后,摇头:“对于你,我没法精确地告诉你应该怎么做,我只能说你有哪些问题。”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说过,你本性不坏。你不要以为这是客套话,你只是有一套自己的善恶观。”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麻烦的是你同时还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有个恶习,那就是对于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如果计划失败,那是因为还不够聪明。”
我思考了一下灌娘的这句话,抬起头:“我没看出哪儿有问题。”
“是,”灌娘点头,干脆利落地承认,“到这一步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和后一点结合起来就成了致命性毛病,那就是——你并不苛求意义。”
“你不会过分地在生活中对人、事、物追求其意义所在,这很好,大多数聪明人在这一点上都走进了偏执。”
“但同时,因为你并不追求意义,所以对一些事会不自觉地不上心——别急着反驳,这并不是因为你的主观而导致的,而是因为你确实不觉得任何失败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或者说你有把握即使失败依旧维持自己的生活。”
“这造成了你对生活的不上心,而体现在做事中,就显得不靠谱。加之大多数聪明人都喜欢走捷径,你更是其中翘楚,种种因素叠加下来,你的失败就显得必然。当然,或许你会将之归咎为运气。”
家庭餐馆内沉寂片刻后,我舒了一口气。
灌娘挑眉:“怎么样?那个项目还要继续吗?反正该罚的已经罚了,不继续做岂不是亏了——你应该会这么想。”
“抱歉,我……”
“停,”灌娘伸手打断我,“我说过了,我会给你兜底的,现在底我已经给你兜住了,你是什么打算?”
我谨慎地开口:“……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我有一个针对生物个体进行量子信息编码的新想法,只是可能会涉及到伦理问题。”
“有把握吗?”
“等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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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再次见到我就这么开心吗?”灌娘从我身后走近,说道。
“这种话很没有意义,灌娘。”我看着窗外,接着抿了一口手上的咖啡,那是我从一开始喝到现在,都没有喝完的咖啡,“夕的画境没有能力构建出来一个真实存在的你,只不过是让我以为你真的存在,并和你对话而已。”
灌娘也没有生气,抱臂陪我站在落地窗前朝下看:“是啊,但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你希望的,不是吗?或者说,你希望我这个长辈,安慰你。”
我耸了耸肩,“这点我不否认。”
“还要故作坚强吗?”灌娘笑,“我了解你,当你看似坦然面对自己的软弱的时候,恰是你故作不在意想转移话题的时候。你是从来不承认自己有软弱的,当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更会如此。”
我叹口气,我的心思被她分毫不差地讲出来,“你不能指望我痛哭流涕,灌娘。那不现实。”
“是啊……”灌娘伸出手,放在我的头顶,像顺毛一样轻轻地朝后顺,“我们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嗯哼,但我现在的年龄比你们研究所的人加起来都大。”
“是啊……是啊……”灌娘悠悠地叹气,手停在我的头顶,“苦了你了……”
“这算得了什么……”我将头伸出窗外,朝下吐唾沫,看着唾沫坠落。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付出并不伟大,反而自私至极。我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原有的生活自己选择了活下去。如果能继续那段时光,就是让我再活十万年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自然怨不得人。
许久之后,我深吸一口气,灌娘也意识到了什么,将手从我头顶拿开,后退一步看着我。
我转过身,对灌娘张开双臂:“抱一个吧,灌娘,当我们久别重逢的欢喜。”
灌娘看着我,笑了,张开双臂。
许久后,我又是深吸一口气,“你死的太早了,也太突然了,灌娘,我甚至没空跟你说永别。”
灌娘依然带着笑意:“现在可以补上。”
“是啊,可以补上。”
我松开灌娘,缓缓后退。
“……再见。”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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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好梦最易醒,果真不假,办公室的挂表,竟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我醒来的时候,桃金娘正在戳我的脸,这倒又让我生出了几分暖意。
我想起了灌娘消失前,对我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你太自我了,自我意识也太强。我只怕你始终不认可,也始终融入不进。”
我捏着桃金娘的脸左右摇晃,看着桃金娘的挣扎哈哈大笑。
融入进了吗?没有吗?我不知道。
只是……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喜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夕梦[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