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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锄头34;哐当34;砸在地上。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么跪在老窑前,求窑神赐他个带把的娃;想起去年清明,他在废窑前烧纸钱,火里真飘出只白蝴蝶,绕着他飞了三圈。
     34;走。34;他扯了扯大儿子的衣袖,34;明日就把后山的土地庙翻修了,给窑神上柱香。34;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转天夜里,阿鸾捧着那只茶盏来找阿秀:34;娘,窑火不对。34;她指着窑膛里的火,34;您看,这火是紫的,像要烧穿天。34;
     阿秀凑过去,就见窑火里浮着三团影子——是她们的蝶瓷。茶盏、瓷盘、花瓶,每件都烧得透亮,连釉里的蝶纹都看得真真儿的。可奇怪的是,这些影子正慢慢往窑顶飘,飘着飘着,竟34;噼啪34;裂开,变成无数细小的瓷片。
     34;要碎了?34;阿玉急得直哭,34;这是我们烧了七七四十九天的......34;
     34;不是碎。34;阿鸾盯着窑顶,眼睛亮得像星子,34;是它们要飞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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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第一片瓷片34;叮34;地撞在窑门上。那哪是瓷片?分明是只蝴蝶!青灰色的翅膀,翅尖沾着釉粉,扑棱棱飞起来,撞在第二片瓷片上——第二片也成了蝴蝶,月白色的,绕着窑梁打旋儿。
     34;娘!34;阿瓷指着窑顶,34;它们在笑!34;
     阿秀抬头,就见成百上千只蝴蝶从窑里涌出来,翅膀上的釉粉簌簌往下落,像下了场彩色的雨。它们围着三个女儿转圈,又往陈老大住的院子里飞,绕着他的房梁打旋儿,最后停在祠堂的牌位上。
     34;这是......34;陈老大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见满屋子的蝴蝶,腿肚子直打颤。
     34;爹,34;大儿子哆哆嗦嗦指着牌位,34;您看牌位上的字......34;
     陈老大凑过去,就见34;陈氏宗祠34;的牌位上,落满了釉粉,竟显出几个新字:34;弃女者,蝶噬魂。34;
     最前头的蝴蝶突然振翅,带起一阵风,把牌位34;轰34;地吹倒在地。牌位裂成两半,露出底下压着的——是三张泛黄的纸,正是当年阿秀偷偷写的34;女娃生辰帖34;。
     34;造孽啊!34;陈老大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34;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们......34;
     蝴蝶们绕着他飞了三圈,又往废窑的方向去了。阿秀带着女儿们追出去,就见它们停在废窑的墙上,翅膀上的釉粉连成一片,像幅会动的画——画里是三个女娃,抱着蝶瓷,在雪地里堆小塔;是阿秀蹲在灶前,给她们煮红薯;是窑火映着她们的脸,笑出了小梨涡。
     34;娘,34;阿鸾轻声说,34;它们在说,以后谁再弃女婴,蝶群就会去啄他的眼睛。34;
     34;不止。34;阿瓷指着蝴蝶,34;它们还说,要让所有窑都烧蝶瓷,让所有人都知道,女娃比瓷还金贵。34;
     那天夜里,青溪坳的窑工们都做了同一个梦:窑神站在废窑顶上,身后跟着三个穿花衣裳的小女娃,手里捧着蝶瓷。窑神说:34;从今往后,陈家窑烧蝶瓷,卖蝶瓷,谁要敢弃女娃,蝶群就啄瞎他的眼,烧了他的窑。34;
     第二天,陈老大带着族老们在废窑前立了块碑,上面刻着:34;女儿窑,蝶为证,弃女者,天不佑。34;他还把族谱里的34;陈门之后,必传宗接代34;改成了34;陈门之后,男女同根34;。
     后来,青溪的窑都开始烧蝶瓷。可奇怪的是,只有阿秀的三个女儿能烧出最妙的蝶纹——她们的蝶瓷不用看火候,跟着心里的感觉走就行;她们的釉浆不用调七遍,想着女娃的模样就对了。
     再后来,有人看见三个姑娘站在废窑顶上,身后跟着成百上千只蝴蝶。她们的裙角沾着釉粉,发梢闪着瓷光,像三朵开在窑火里的花。
     如今,青溪的老人们还爱说:34;看见废窑上的蝴蝶没?那是三个女娃在守着,守着所有女娃的命。34;
     风过时,废窑的砖缝里会飘出淡淡的釉香,像极了当年蝶瓷的味道——那是女娃们的呼吸,是窑火的体温,是所有被温柔以待的生命,在天地间留下的,最亮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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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女儿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