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那年,山下来了商队。带头的是个戴瓜皮帽的外乡人,背着个蓝布包袱,说要收我们的木牛。他拍着木牛的车身:34;这木料多结实,改改就能当手推车卖,保准能赚大钱。34;
村头的老秦头把烟袋锅子往地上一磕:34;你当这是普通的推车?这是老祖宗的命根子!34;他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那是年轻时偷学木牛手艺被爷爷拿戒尺打的。
外乡人不死心,凑到我耳边嘀咕:34;小娃子,你爷爷走了,这手艺带进棺材多可惜?我给你五吊钱,再送你块好木料......34;
我抄起木牛的推把:34;爷爷说过,木牛的榫卯暗扣是活的,换了木料就走不稳。你就算把我杀了,也学不会这手艺。34;外乡人悻悻地走了,蓝布包袱在风里晃荡,像只受了伤的乌鸦。
去年春上,山洪暴发。村东头的木桥被冲垮了,山下的盐巴、布匹运不上来,山上的药材、漆也运不下去。村长急得直拍大腿:34;要是早修好新桥......34;
34;不用修桥。34;我站出来,拍了拍身边的木牛,34;用木牛。34;
那天夜里,我把二十辆木牛都检查了一遍。乌木梁擦得锃亮,暗扣抠得顺溜,轮轴抹了菜籽油。第二天天没亮,我就带着青壮年下了山。木牛队在山路上排成一串,像条黑色的蛇。遇到塌方的地段,木牛的轮子卡在石缝里,我们就用撬棍一推——它竟自己调整了角度,稳稳当当绕过去。
运完最后一趟药材,日头已经落山。我坐在路边啃冷馍,看着木牛队缓缓往回走。轮轴声里,我突然想起爷爷的话:34;木牛不是死的,是活的。它会跟着人心走,人心齐,它就能爬最高的山。34;
现在我二十岁了,爷爷的旱烟杆在我手里磨得发亮。祠堂的梁上多了块新木牌,写着34;木牛传习所34;。每天夜里,我都点着桐油灯,在油纸上画新的榫卯图样。前儿个还收了个徒弟,是隔壁张铁匠家的小子,手巧得很,学起暗扣来一点就通。
昨儿下过雨,我牵着木牛去河边喝水。水面上漂着片桃花瓣,打着旋儿往木牛肚皮底下钻。我蹲下来,摸了摸乌木梁上的刻痕——现在有五个了,第四个是我刻的,第五个是徒弟刻的。
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松涛声。我听见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34;阿木,记住喽,木牛的魂不在木头里,在咱们心里。只要心里装着山,装着乡亲,这木牛就能一直走下去。34;
河水流得欢,木牛的轮子在水中转出个小漩涡。我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水,牵着木牛往村里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没尽头的线——一头拴着过去的木牛,一头拴着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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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木牛村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