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议亲，空气中浮动着未燃尽的沉香与焦灼。
34;胡闹！34;秦老爷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地，震得茶盏叮当作响，34;我秦家世代簪缨，岂容迎娶寡妇污了门楣？34;他身旁坐着的三房叔父们纷纷附和，绸缎袖袍拂过雕花扶手，带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阶下跪着的秦雨突然抬头，发冠歪斜，锦袍下摆沾满泥渍——他刚从城郊接回未婚妻柳如烟。34;祖父！如烟虽曾丧夫，但她...34;
34;住口！34;二房婶母捏着手帕打断，尖细嗓音刺破寂静，34;一个克死亲夫的女人，也配进我秦家祠堂？34;她身后几个年轻女眷交头接耳，绣着并蒂莲的绢帕掩住了幸灾乐祸的笑。
陈峰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忽见管家捧着红漆托盘疾步而入，盘中婚书边角微微卷起，墨迹未干。这是他昨夜连夜拟就的文书，特意加盖了开平郡王印鉴。
34;且听我说。34;陈峰起身时，玄色蟒纹官袍扫过青玉砖，34;我观柳氏女，知书达理，其亡夫病故实乃天命。秦雨与她情投意合...34;
34;郡王这是要坏了秦家百年规矩？34;大房伯父猛地站起，胸前补子上的孔雀翎剧烈颤动，34;按祖制，娶寡妇者不得入族谱，死后不得享祭祀！34;厅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如同惊蛰时的闷雷。
秦雨突然膝行两步，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34;孙儿愿出族！只要能娶如烟，我...34;
34;放肆！34;秦老太爷面色涨红，伸手去抓案上的茶盏，却被陈峰快步上前按住。郡王印信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映得满堂寂静。
34;既然如此，34;陈峰展开婚书，34;今日便按族规举手表决。同意秦雨娶柳氏者，举手。34;
寂静如潮水漫过厅堂。陈峰环视四周，瞥见角落里缩着的秦雨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他的影子投在百子图上，宛如一柄割裂旧规的剑。
满厅鸦雀无声。良久，二房堂弟偷偷动了动手指，却被母亲狠狠掐住手腕。陈峰望着空荡荡的厅中，唯有自己的手如孤峰般矗立。秦雨突然伏地痛哭，声音撞在梁柱间，惊飞了檐下的春燕。
34;散了吧。34;秦老太爷的声音突然苍老如朽木，34;郡王既执意如此，便按你说的办。只是...34;他颤巍巍指向秦雨，34;此子，从今逐出族谱。34;
哎，哎，闹着玩呢？这老头说急眼就急眼呢，来来来，快坐快坐，陈峰马上赔上笑脸安慰着生气的老丈人。
秦家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因为陈峰不光是女婿而且是开平郡王手握重兵的一等诸侯，秦家能成为开平镇的第一大户当然也是仰仗着陈峰的名分，所以在秦家几乎也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第二天暴雨如注，秦家祠堂的铜兽衔环在雨幕中泛着冷光。陈峰立在廊下，玄色蟒纹袍角已被雨水浸透，望着祠堂内跪成一片的秦氏族人。供桌上的长明灯明明灭灭，先祖画像在摇曳的光影里仿佛也蹙起了眉。
34;姑爷不必多言！34;秦老爷的龙头拐杖重重砸在青砖上，34;娶寡妇进门，是要让列祖列宗蒙羞！34;他身后的叔伯们纷纷附和，绸缎袖袍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
陈峰深吸一口气，伸手接住檐角坠落的雨珠：34;诸位可知，人为何而活？是为了祖宗牌位上的一缕青烟，还是为了眼前活生生的人？34;
满堂哗然。二房叔父拍案而起：34;大胆！竟敢亵渎祖宗！34;
“哎呀我去...小样的，等回头我再收拾你，陈峰缓了缓神继续说道”
34;且听我说。34;陈峰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34;商汤祈雨时说39;万方有罪，在予一人39;，周武王伐纣前誓师39;观政于商，惟敌是求39;。古圣先贤行事，从不是墨守成规。34;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34;若事事皆以祖宗规矩为牢，这天下，又如何向前？34;
大房伯父冷笑：34;郡王莫要拿前朝旧事搪塞！寡妇再嫁，本就是...34;
34;为何不可？34;陈峰突然提高声调，34;女子丧夫，便要守节终生，难道她们的命，就只配困在一方庭院？若男子丧妻，世人可曾阻拦他续弦？34;他指向供桌上的牌位，34;列祖列宗若泉下有知，见子孙为了所谓规矩，生生拆散有情人，真的会欣慰吗？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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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陷入死寂，唯有雨声敲打瓦当。陈峰缓步上前，拾起秦雨先前被撕碎的婚书残片：34;我曾游历四海，见过大漠中女子骑马经商，见过江南寡妇开办学堂。她们不靠男子荫庇，照样活得堂堂正正。34;他将残片拼在供桌上，34;婚姻本是两情相悦，而非家族门面的装饰。34;
秦雨突然膝行几步，重重叩首：34;爹！如烟自幼丧父，十六岁嫁入刘家，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从未有过差错。她守寡三年，靠绣活抚养幼子，这样的女子，为何不能进秦家大门？34;
34;幼子？34;三房婶母突然尖叫，34;你还要养别人的孩子？秦家的血脉...34;
34;孩子又有何错？34;陈峰打断她，34;难道他姓不姓秦，便决定了是尊卑贵贱？在我眼中，每个孩子都如璞玉，只要悉心教导，皆可成材。34;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劝学篇》，34;此乃我新修典籍，开篇便写39;人之初，性本善，不分嫡庶，不论出身39;。34;
秦老爷盯着陈峰手中的书卷，浑浊的老眼泛起血丝。雨不知何时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供桌上的婚书残片上。
34;郡王这是要改天换地？34;老人的声音突然苍老如朽木。
34;不敢。34;陈峰躬身行礼，34;只是想让秦家明白，真正的家风，不是死守规矩，而是容人所难容，助人所难助。秦雨与柳如烟情比金坚，若因此拆散，他日九泉之下，诸位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34;
祠堂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秦老爷颤巍巍伸手，从供桌上拾起半张婚书：34;罢了...三日后，按规矩下聘。但那孩子...34;他顿了顿，34;不得入族谱。34;
秦雨猛地抬头，眼中含泪：34;谢谢爹！34;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思想真难改变啊，陈峰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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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邻里讼案、秦雨娶亲受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