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裹挟着汴京城的哭嚎声,在残破的街巷间盘旋。陈砚秋的十指深深陷进马鞍两侧的活字盘,铜质的字模在颠簸中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文人在低声哀叹。
薛冰蟾策马在前,她的璇玑匣早已拆解重组,化作一副精密的活字分拣器,随着马背的起伏,匣内的铜齿轮不断调整着活字盘的平衡。她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映照下,陈砚秋的脸被熏得黢黑,唯有那双眼睛仍亮得惊人。
34;再快些!34;她厉声喝道,34;金军的游骑已经咬上来了!34;
陈砚秋没有回答。他的耳边仍回荡着秘阁坍塌时的轰鸣,孟九皋最后的九宫算图刻在石渠边缘,黑水漫过时,那些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不断重组。他死死攥住缰绳,胯下的青骢马喷着白气,四蹄踏过结冰的汴河支流,冰层在重压下发出不堪承受的脆响。
身后传来女真人的呼哨声,箭矢破空的尖啸刺透风雪。一支狼牙箭擦着陈砚秋的耳际飞过,钉在前方的榆树上,箭尾犹自震颤。他猛地伏低身子,活字盘在马鞍上倾斜,几枚《孟子》篇的陶活字滚落雪地,瞬间被马蹄踏碎。
34;不能停!34;薛冰蟾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34;活字若丢,经义断绝!34;
陈砚秋咬紧牙关,猛地一夹马腹。青骢马吃痛,嘶鸣着加速,冲向前方狭窄的巷口。巷子尽头,一队金军步兵正举着火把挨家搜查,火光映照下,他们腰间的弯刀泛着冷光。薛冰蟾猛地勒马,璇玑匣咔哒一响,匣口弹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淬着幽蓝的光。
34;走西巷!34;她低喝一声,银针已无声射出。最前方的金兵突然捂住脖颈,踉跄两步,轰然倒地。其余人尚未反应过来,陈砚秋已策马冲进西侧的窄巷,马蹄铁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
巷子深处,一座废弃的印书坊半掩着门。陈砚秋翻身下马,活字盘的皮带勒得他肩膀生疼。他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灰尘扑面而来,印坊内堆满了霉变的纸张和腐朽的雕版。薛冰蟾紧随其后,反手扣上门闩,璇玑匣的齿轮飞速转动,锁芯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将门锁死。
34;暂时安全。34;她喘息着说道,手指在活字盘上快速拂过,检查是否有字模遗失。
陈砚秋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印坊角落的一架残破的转轮排字盘上——那是毕昇当年改进活字印刷时设计的器械,如今覆满蛛网,木架早已腐朽。他走过去,指尖触碰排字盘的转轴,木屑簌簌落下。
34;我们带不走全部活字。34;薛冰蟾突然说道,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陈砚秋猛地抬头:34;什么?34;
34;马匹负重有限,金军封锁了所有城门,水路也被截断。34;她解开璇玑匣的暗格,取出一张汴京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了金军的布防,34;活字太重,必须取舍。34;
34;取舍?34;陈砚秋的声音陡然提高,34;《论语》《孟子》《春秋》,你告诉我怎么取舍?!34;
薛冰蟾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34;《孟子》最重,且金人已得部分雕版,可弃。34;
34;不行!34;陈砚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34;民贵君轻,社稷次之——若弃《孟子》,与弃天下何异?34;
印坊外传来金军的呼喝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薛冰蟾猛地抽回手,璇玑匣的机关弹开,露出内层的暗格。她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青芒。
34;那就分装。34;她冷冷道,34;你带《论语》《春秋》,我带《孟子》《尚书》。34;
陈砚秋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重重一点头。
两人迅速拆解活字盘,铜模与陶字在油布上分类排开。薛冰蟾的手指在字模间翻飞,将
第92章 活字突围[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