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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李严篇——蜀粮[2/2页]

三国:枭雄独白 瘾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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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的枷锁。我望着窗外连绵的巴山夜雨,愁绪如这雨丝般缠绕不绝。丞相啊丞相,你可知这蜀道运粮,步步皆是血汗?你可知这益州仓廪,已非昔日丰盈?
     建兴九年,祁山前线战事正酣。孔明与司马懿对峙于渭水之滨,每一次交锋都牵动着成都的神经。汉中督粮的文书雪片般飞来,字字都如催命的符咒。粮!粮!粮!前线将士嗷嗷待哺,后方转运却步步维艰。
     蜀地的秋雨,今年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绵长。连日不断的阴雨,将本就崎岖的山路彻底泡成了泥潭。我坐镇江州(原巴郡),焦头烂额。前方告急的文书一日数至,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粮车陷在泥泞中,民夫疲惫不堪,怨声载道,押运的军吏急得跳脚。我如同置身于巨大的漩涡中心,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挤压得几乎窒息。
     “禀都护!米仓山道又被暴雨冲垮数处!粮队困在半道,三日未能挪动一步!” 信使浑身泥水,跪在堂下,声音带着哭腔。
     我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砚跳起:“废物!加派人手!便是用人背,也要把粮食按时送到祁山大营!误了丞相军机,你我都担待不起!” 怒火在胸中燃烧,几乎要将我吞噬。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蜀道!还有孔明那不顾实际的催逼!他远在祁山,怎知我脚下这千里转运的泥泞与血泪?我李严殚精竭虑,难道换来的就是这无休止的斥责?
     绝望与怨怼在心头疯狂滋长。一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脑海:祁山前线……或许……或许该让丞相暂且退兵?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大军暂退,这粮运的死结,或许就能解开。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难以遏制。我提起笔,手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颤,给祁山大营和远在成都的后主,分别写下奏报,内容却如出一辙:粮草转运,实在难以为继,恳请丞相……暂且班师。
     信使的马蹄声消失在官道尽头。我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反而坠向更深的寒渊。那两封奏书送出后,我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灼。白日里强自镇定,督促各方加紧转运,夜里却辗转反侧。案头堆积如山的粮册文书,此刻看来都成了无声的控诉。我深知此举干系重大,更明白这近乎“欺君罔上”的举动,是在悬崖边缘行走。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比我想象的更为迅疾和致命。我的奏书尚未抵达前线,丞相那边已然洞悉全局。建兴九年的深秋,寒意已悄然笼罩蜀中。丞相府的长史费祎,带着一队甲士,风尘仆仆地抵达江州。
     那日,我正在署衙中对着舆图焦思,侍从仓惶闯入:“将军!费长史奉旨…奉旨前来!”
     我心中猛地一坠,强自镇定整了整衣冠,迎至堂前。费祎面无表情,手中捧着一卷黄绫,那颜色刺得我眼睛生疼。他身后甲士肃立,刀戟闪着冷光。整个官署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中都护李严接旨——” 费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撩袍跪倒,俯首于地。冰凉的石板透过衣料,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前表云粮运可继,今复告难,前后相违,情实欺罔……废严为民,徙梓潼郡……” 费祎宣读旨意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锤,一字字砸在我的耳膜上,更砸在我的心上。“徙梓潼郡”四字,如同最后的判决,将我彻底打入深渊。
     我僵直地跪在那里,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模糊了。费祎后面宣读的丞相弹劾表文,那些“迷罔上下”、“挟奸弄术”的严厉字眼,如同毒刺般钻入耳中。丞相啊丞相!我心中嘶吼,我李严或有私心,或有怨怼,运粮不力亦是实情,可这“欺罔”之罪,这“挟奸”之名,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费祎身后那些熟悉的同僚面孔,看到的只有惊愕、疏离,甚至是一闪而过的鄙夷。那一道道目光,比深秋的风更冷,比梓潼郡的流放之路更长。我张了张嘴,喉头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辩解?在丞相亲书的弹章和加盖了玉玺的诏书面前,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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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祎宣读完,将诏书递到我面前。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黄绫,如同触碰烧红的烙铁。接过诏书的刹那,头顶象征中都护威仪的冠冕似乎骤然沉重千钧,压得我脖颈几乎断裂。我缓缓摘下官帽,置于冰冷的石阶之上。那一声轻微的磕碰,如同我仕途终结的丧钟。
     梓潼郡的寓所,冷清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檐下的滴水。案头再无堆积如山的军报文书,只有一方砚台,几卷蒙尘的书册。流徙之身,故旧亲朋,早已断绝往来。偶有市井之声隐约传来,更衬得此间死寂。
     我枯坐窗前,目光茫然地投向院中那株老槐。秋深了,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恍惚间,仿佛又听到白帝城先帝托孤时那沉重而充满期许的话语,看到永安宫摇曳的烛光映着他枯槁而坚毅的脸;又仿佛看到巴西郡外击退张合后,城墙上士卒们疲惫却兴奋的笑脸;看到江州署衙里,自己对着粮册簿籍焦头烂额、仰天长叹的身影……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怨怼么?自然是有的。怨那蜀道艰难,怨那军令如山,更怨孔明不肯体谅这千里转运的苦楚。然而,更深处的,是挥之不去的悔恨。悔不该一时意气,为解眼前困局,竟行此下策,留下前后相违的致命把柄。一步踏错,万劫不复。李严啊李严,你自负才具,以为能只手补天,却忘了这庙堂之上,容不得半分私心与侥幸!先帝所托,丞相所期,终究是被我亲手葬送。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汇成一股细流,蜿蜒着向低处流去。水流湍急,裹挟着几片残叶,瞬间便消失在院墙的暗影里。
     我长久地凝视着那消失的水流,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这深秋的雨水,缓缓浸透骨髓:益州的水太急,而我李严,终究只是一粒挡在激流中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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