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168章 丁奉篇——雪尽风寒[2/2页]

三国:枭雄独白 瘾羽也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br/>     终于,那面高高飘扬的、绣着狰狞兽头的魏军大纛旗,出现在视野中!它被一群惊慌失措的亲兵簇拥着,正仓惶地向后移动。
     “夺旗!”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带着仅存的十几个浑身浴血、状若疯魔的亲兵,朝着那面象征着魏军统帅的旗帜,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刀光,血光,雪光……交织成一片混沌而惨烈的战场画卷。当我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面沉重冰冷、沾满血污的大纛旗狠狠砍倒,踏在脚下时,环顾四周,只剩下无尽的尸骸和染红的雪原。凛冽的寒风卷过,带走浓重的血腥,却带不走那浸透骨髓的肃杀。
     我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雾气在口鼻前急促地喷涌。赤裸的上身布满细小的伤口,被寒风一激,针扎似的疼,但胸膛里那团火,依旧在熊熊燃烧。这一场雪中的赤膊搏杀,如同最猛烈的锻打,将我心中那块铁石,淬炼得更加坚硬,也烙上了无法磨灭的、属于战场最底层的惨烈印记。
     建业的宫阙在暮春的暖风中,本该显出几分雍容,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雕梁画栋的阴影深处,仿佛潜藏着择人而噬的猛兽。权臣孙綝的威势,已如浓重的乌云,沉沉压在吴国的天空之上。他出入宫禁,如同自家后院;朝堂之上,无人敢直视其锋芒。昔日并肩的老将们,或被排挤,或噤若寒蝉。我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望着那些匆匆低头走过的年轻郎官们惶恐的脸,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冰冷的巨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丁老将军,孙太傅有请。”一个穿着孙綝近卫服饰的校尉走到我面前,语气看似恭敬,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那“请”字,咬得格外重。
     我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将腰间的佩刀紧了紧。刀柄上缠绕的皮革早已被岁月和汗水磨得油亮,握在掌心,传来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硬实感。
     跟着那校尉穿过重重宫门,守卫明显比平日森严了许多,尽是孙綝的心腹甲士。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我的身体,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大殿之内,熏香的气息也掩盖不住权力的铁锈味。孙綝高踞主位,一身华贵的锦袍,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柄镶满宝石的短匕。他身边环绕着几个依附他的年轻将领,脸上带着谄媚和得意。
     “丁老将军来了?”孙綝眼皮都未抬,声音懒洋洋的,“坐吧。如今国事繁艰,正需老将军这等柱石之臣,多多提点后进才是。”他刻意加重了“柱石”二字,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如同细密的针尖。
     我依言在下首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年轻将领,他们或是避开我的视线,或是回以轻蔑的冷笑。
     “太傅过誉了。”我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老朽残躯,只知听命行事,为东吴守土安民,不敢妄言提点。”我将“东吴”二字,咬得清晰无比。
     孙綝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他盯着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守土安民?说得好!只是老将军年事已高,这舞刀弄枪的,怕是力不从心了。不如……将手中兵权,交予这些年轻力壮、忠心可靠的儿郎们?也好让老将军安享清福,颐养天年。”他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短匕,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赤裸裸的夺权!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殿内熏香的暖意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周都督当年立于赤壁烈火前那沉静如渊的眼神,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心如铁石……都督,承渊今日,怕是真要学您这“铁石”二字了。只是这铁石,要用来劈砍的不是外敌,而是……同室操戈!
     “太傅所言,老臣记下了。”我慢慢站起身,动作沉稳,仿佛只是寻常告退。目光却不再回避,直直迎向孙綝那双阴冷的眼睛,语气平淡无波,“然则,老臣这把骨头,生于东吴,葬,亦当埋于东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总想为这江东之地,再挡一挡风霜。”说完,不再看孙綝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也不理会那几个年轻将领惊愕或愤怒的目光,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这座散发着腐朽权力气息的大殿。
     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金砖上,都异常沉重。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孙綝之间,已是不死不休。这把老骨头,终究还是要在这肮脏的权力漩涡中,再溅一次血。铁石之心,终须指向自己人。
     建业的夜,浓得化不开。没有月光,只有几颗疏星在厚重的云层缝隙间时隐时现。宫墙巨大的阴影投下来,吞噬着一切光亮。我站在约定的地点——宫苑西北角一处废弃偏殿的阴影里,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宫卫皮甲,冰冷的铁片紧贴着内衫。四周死寂,只有远处宫墙更鼓单调的敲击声,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一下,又一下,如同闷雷在胸中滚动。
     “将军,都准备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张布,年轻的脸上混杂着紧张和一种破釜沉舟的亢奋。他身后,几十个同样穿着宫卫服饰的精锐死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只有偶尔刀锋出鞘时闪过的一线寒光,泄露着冰冷的杀机。
     我点点头,没有言语。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感受着那熟悉而坚硬的轮廓。这柄刀,饮过曹魏大将张普的血,劈开过合肥城下的风雪,如今,却要指向自己朝堂上的同僚。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悲哀从心底深处泛上来,瞬间又被更强大的决心压了下去。孙綝不死,吴国必亡!都督当年“心如铁石”的教诲,在此刻化作沉甸甸的千钧重担。
     “记住,”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标,孙綝!一击必杀!其他人,挡路者,格杀勿论!行动!”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斩断最后一根犹豫的绳索。
     没有呐喊,只有一片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骤雨敲打地面,瞬间撕破了宫苑的死寂!几十条黑影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孙綝此刻所在的中书省值房方向,猛扑过去!
     “什么人?!”
     “有刺客——!”
     短暂的惊愕之后,守护在值房周围的孙綝心腹甲士发出了凄厉的警报。刹那间,火把亮起,兵刃出鞘的寒光连成一片!
     “杀!”我暴喝一声,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当头劈向一个试图阻拦的甲士!刀锋砍入皮甲和骨肉的声音沉闷而令人牙酸。热血喷溅而出,有几滴温热地溅到了我的脸上。没有停顿,没有犹豫!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再次释放,撞开挡路的尸体,直扑那扇透出灯光的门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值房的门被里面的人猛地拉开!一个穿着华丽常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孙綝!他脸上带着被惊扰的暴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显然没料到在这深宫禁苑,竟有人敢对他发动如此直接的刺杀!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惊惶失措的文吏。
     “丁奉?!你……你敢……”孙綝的怒吼只喊出一半。
     就是此刻!
     我眼中再无他物,只有孙綝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胸中那团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轰然爆发!左脚猛地踏碎一块地砖,身体如同离弦的弩箭,将全身的力量、毕生的武艺、连同对吴国未来的全部绝望与希望,都灌注于这冲刺的一跃和手中奋力挥出的刀光!
     刀光如电,撕裂了昏暗的光线!
     “噗嗤!”
     一声利刃破开血肉、切断骨骼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孙綝的怒吼戛然而止。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一截带血的刀尖,又缓缓抬头,死死地瞪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不甘和一丝茫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暗红的血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值房内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孙綝迅速灰败下去的脸,映照着我手中那柄穿透了他胸膛的长刀,刀身还在微微震颤。温热的鲜血顺着刀身的血槽汩汩涌出,流过我紧握刀柄的手,黏腻、滚烫。
     “呃……”孙綝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响,身体晃了晃,眼中的神采彻底熄灭,像一座失去支撑的泥塑,沉重地向后栽倒,“砰”地一声砸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如同一朵狰狞而巨大的赤色曼陀罗。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那两个文吏瘫软在地,抖如筛糠。外面兵刃交击的厮杀声、垂死的惨叫声依旧不绝于耳,但在这值房内,只有烛火燃烧的哔剥声,和鲜血滴落在地的“嗒…嗒…”声。
     我缓缓抽回长刀。刀身离开躯体时,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摩擦声。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鼻腔。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低头看着孙綝那张凝固着惊愕与怨毒的脸。赤壁的火光、周都督沉静的目光、合肥城下冰冷的雪、还有那些倒在我刀下的魏兵……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最终都汇聚成眼前这滩刺目的鲜血。
     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深重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浸透骨髓的悲哀。为将者,心如铁石……都督,这铁石之心,终是用来劈开了自家的朝堂。这血,终究是染在了自己人的阶前。刀尖上的血珠,一滴,一滴,沉重地坠落,砸在金砖上,绽开小小的、暗红的花。
     建业的宫室,似乎永远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浮华与颓靡交织的气息里。熏香浓得呛人,掩盖不住底下隐隐的腐朽。我强撑着病躯,在那年轻内侍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一步一顿地走向孙皓的寝宫。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关节如同生锈的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肺里像是塞满了湿透的棉絮,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风箱般的嘶鸣。曾经挥刀裂甲的双手,此刻连扶住内侍手臂都显得力不从心,微微颤抖着。
     寝宫内,灯火通明得有些刺眼。年轻的吴主孙皓斜倚在铺着华丽锦缎的软榻上,怀里揽着一个衣衫半褪、眼神迷离的宫妃。案几上堆满了精致的酒肴果品,金杯玉盏散乱地放着,浓郁的酒气混杂着脂粉香,弥漫在空气里。几个乐师瑟缩在角落,丝竹之声靡靡,软绵绵地飘荡着,更添几分醉生梦死的颓唐。
     “哦?丁老将军来了?”孙皓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醉意朦胧的目光扫过我佝偻的身形和枯槁的面容,嘴角扯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随意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赐座。”
     内侍慌忙搬来一个锦墩。我缓缓坐下,腰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倒下的枯松。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奢靡的景象,落在孙皓那张被酒色浸染得有些浮肿的年轻脸庞上。
     “老将军抱恙在身,还惦记着入宫见朕,”孙皓端起一个镶嵌着明珠的金杯,抿了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含混,“可是有什么紧要军情?还是……又想来劝朕勤政爱民、节俭用度?”他“嗤”地笑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目光斜睨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不合时宜的老古董。
     寝宫内靡靡的乐声似乎滞涩了一瞬,宫妃娇笑着往孙皓怀里又缩了缩。角落里侍立的宦官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肺部的滞涩感更重了,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冲上喉咙。我握紧拳头抵住嘴唇,身体不受控制地佝偻下去,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震出来。内侍慌忙递上丝帕。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压下,摊开丝帕,上面赫然几点刺目的猩红。
     孙皓看着那几点血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胸腔的灼痛,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陛下……”开口才发现,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那软绵绵的乐声淹没。我顿了顿,凝聚起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缓慢,异常清晰,如同用尽生命最后的光芒在刻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臣……垂死之躯,别无他念……只求陛下……”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打断了我。寝宫内一片死寂,只有我痛苦的喘息声和乐师们不知所措的、几乎停滞的拨弦声。
     孙皓脸上的嘲弄之色淡去了几分,他放下金杯,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听清这老朽临终的絮叨。
     我死死攥着那块染血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透过眼前弥漫的病气和水雾,执拗地望向孙皓。那一刻,眼前奢华的宫室、妖娆的宫妃、精美的器皿……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模糊、晃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赤壁滔天火光中周都督青衫飘飘的背影;是石亭山谷滚烫的敌血溅在脸上的灼痛;是合肥城下深及膝盖的刺骨冰雪和赤膊冲锋时那焚尽一切的疯狂;是斩杀孙綝时,金砖地上那滩迅速蔓延的、粘稠而冰冷的同僚之血……一幕幕,无比清晰,带着铁锈、硝烟、冰雪和血腥混合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的画面最终凝聚成一点——手中那柄刀!那柄跟随我一生,饮过敌血,也染过同僚血的刀!
     我用尽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垂死躯壳的、近乎凄厉的锋芒,直刺向那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
     “……老臣的刀……还未冷透!”
     话音落下,寝宫内死寂一片。靡靡的乐声彻底停了。乐师们惊恐地低下头。怀中的宫妃也僵住了。孙皓脸上的慵懒和醉意瞬间凝固,他猛地坐直了身体,那双被酒色浸泡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锐利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惊愕,更带着一丝被那话语中凛冽锋芒刺中的震动。
     他看到了什么?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还是那老朽眼中,虽已浑浊却依旧不肯熄灭的、属于战场、属于东吴最后岁月的刀光?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向后重重靠倒在锦墩坚硬的靠背上。眼前阵阵发黑,孙皓那张年轻而震惊的脸,寝宫奢华的穹顶,摇曳的烛火……都在飞速旋转、模糊、褪色。耳边似乎响起了遥远而熟悉的江涛声,还有赤壁那震天的战鼓......
    喜欢。
  

第168章 丁奉篇——雪尽风寒[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