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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郭准篇——断戟三十载[2/2页]

三国:枭雄独白 瘾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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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盔甲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一片白蒙蒙的水汽。谷中肆虐的火焰,在这狂暴的天威面前,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巨兽,嚣张的气焰瞬间被压制下去。浓烟被雨水狠狠拍打,火势肉眼可见地迅速萎缩、熄灭!
     “天雨!天雨啊!” 死里逃生的狂喜瞬间点燃了谷中残存的魏军。濒死的士卒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狂喜。
     “天助大魏!天佑大都督!” 将领们也嘶声力竭地吼叫着,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司马懿猛地仰起头,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他张开嘴,似乎想大笑,发出的却是一连串剧烈的呛咳。雨水顺着他的下颌、胡须不断流淌,他脸上的死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的狂喜!那眼神,死死盯着被雨水浇熄的火焰和渐渐显露出来的、被泥石堵塞但并非完全封死的谷口,充满了绝处逢生的、赤裸裸的贪婪和凶戾!
     “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爆发出嘶哑的大笑,笑声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和疯狂。“诸葛亮!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天不亡我!天不亡大魏!传令!后军变前军!趁蜀军惊愕,速速清理谷口!冲出去!给我杀出去!” 他挥舞着佩剑,状若疯魔。
     我站在他身侧,冰冷的雨水顺着铁甲的缝隙流进内衬,带来刺骨的寒意。我望着司马懿那张在雨水中狂笑扭曲的脸,望着谷中劫后余生、正疯狂涌向谷口的乱兵,望着两侧山崖上,因这骤然而至的暴雨和魏军突然爆发的求生狂潮而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箭雨明显稀疏混乱下来的蜀军……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倏地钻入脑海:
     五丈原上,油尽灯枯的诸葛孔明,当他最后一次望向这巍巍秦岭、望向这他穷尽一生心力也未能突破的祁山壁垒时,那眼神,是否也如同此刻谷中熄灭的火焰,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了然与绝望?
     原来,那不仅仅是对功业未竟的遗憾,更是对这种天命无常、造化弄人的……最终的、无声的洞悉。人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算尽机关,终究抵不过这翻云覆雨、冷酷无情的天意之手。司马懿此刻的狂笑,与丞相临终前那寂灭的眼神,在这滂沱的雨幕中,形成了一道撕裂时空的、令人窒息的深渊。
     ***
     铁笼山。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不祥的凶戾之气。山势奇崛,怪石嶙峋,如同巨兽嶙峋的肋骨,阴森森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姜维,这个继承了诸葛亮衣钵的年轻人,用兵愈发诡谲难测。此番他竟敢孤军深入,扎营于这绝险之地,以身为饵,其心可诛!
     我与陈泰合兵一处,步步为营,终于将姜维围困于铁笼山巅。山势陡峭,仰攻艰难,但蜀军已成瓮中之鳖,粮尽水绝只是时间问题。胜利似乎唾手可得。姜维数次率军试图突围,都被我们依托险要,硬生生堵了回去。每一次击退蜀军,山巅传来的绝望呐喊,都让围山的魏军士气更振。
     “伯济兄,看来此番,姜维小儿插翅难逃了。” 陈泰指着山巅隐约可见的蜀军营垒,语气中带着几分即将毕其功于一役的轻松。
     我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松懈,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险恶的地形。这姜维,狡诈如狐,困兽犹斗,岂会坐以待毙?他选择此地,必有深意。我的视线掠过山脚那些深邃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狭窄谷道,心中那根弦始终绷紧。
     “不可大意,” 我沉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剑柄,“传令各部,守好隘口,谨防其狗急跳墙,另寻小径遁走。尤其注意……” 我的目光落在西面一条更加隐蔽、被乱石和枯木半掩的山沟,“……那边!”
     我的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不祥的预感——
     “呜——呜——呜——!”
     一阵苍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猝然从西面那条被乱石遮蔽的山谷深处响起!那声音绝非蜀军惯用的牛角号,带着一种异域的、粗犷的野性!紧接着,大地传来沉闷的、如同滚雷逼近的震动!
     “羌兵!是羌兵!” 了望台上的哨兵发出变了调的嘶吼。
     只见那条狭窄的山谷中,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出无数彪悍的骑手!他们披发左衽,身着皮袍,手持弯刀或长矛,口中发出怪异的呼哨和咆哮,如同嗜血的狼群,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我们围山部队相对薄弱的侧翼猛扑过来!铁蹄践踏,烟尘冲天!
     “中计了!” 陈泰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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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巅之上,几乎在羌兵出现的同一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方才还显得死气沉沉的蜀军营垒,瞬间活了过来!姜维一马当先,高举长枪,率领着养精蓄锐多时的蜀军精锐,如同猛虎下山,向着被羌兵冲乱的魏军阵线,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两股洪流,一上一下,一内一外,狠狠撞向猝不及防的魏军!
     完了!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姜维这厮,竟暗中联络了羌人!他将自己置于绝地,就是为了吸引我们全部主力围山,从而给这支奇兵创造致命一击的机会!好狠的计!好大的局!
     “稳住!结阵!弓弩手!放箭!” 我嘶声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阵脚。然而,羌骑的冲击力太过狂猛,瞬间就将侧翼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混乱像瘟疫般蔓延开来。头顶,蜀军的箭雨也适时泼洒而下,收割着乱作一团的士卒性命。
     一支流矢带着刺耳的尖啸,几乎是擦着我的面颊飞过,冰冷的死亡气息让我浑身汗毛倒竖。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一线的瞬间,一个毫无关联、甚至荒诞无比的念头,却鬼使神差地闯入了我的脑海——
     鹅毛扇。
     不是姜维手中那杆杀气腾腾的长枪,也不是羌人那寒光闪闪的弯刀。而是许多年前,在斜谷口远远望见的那辆四轮车上,那个清瘦身影手中,那柄缓缓摇动的、洁白如雪的……鹅毛扇。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那扇子轻摇慢摆,从容不迫,仿佛天下风云、百万甲兵,尽在其指掌翻覆之间。它代表着一种算无遗策的智慧,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而此刻,在这铁笼山的血雨腥风、羌骑的狂野咆哮、姜维凌厉的杀机之中……那份早已逝去的从容与掌控感,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借由姜维这决绝狠辣的布局,再次显现出来。诸葛虽死,其智犹存!这冰冷的传承,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大魏的雍凉边陲!
     “保护将军!” 亲兵的怒吼和兵刃撞击的刺耳声将我拉回现实。我猛地挥剑格开一名突到近前的羌骑弯刀,虎口震得发麻。眼前的混乱和血腥提醒我,此刻不是追忆的时候。活下去!击退他们!我压下心头那瞬间翻涌的寒意与荒谬感,将全部心神投入眼前的血战,嘶吼着指挥残部,试图在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下,拼死稳住这濒临崩溃的战线。
     ***
     岁月无情,如同陇西的朔风,一年年吹白了双鬓,也吹皱了额角。洛阳的宫阙几度易主,明帝曹叡英年早逝,继位的曹芳年幼,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司马懿大都督,不,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太傅司马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透了太多,也掌控了太多。先帝托孤的顾命大臣曹爽,与其党羽,如同秋后的蚂蚱,在太傅不动声色的罗网中,已蹦跶不了几日了。
     权力倾轧的漩涡中心在洛阳,而我,依旧是雍凉的守门人。职责所在,便是死死盯住西边那个永不疲倦的身影——姜维。他继承了诸葛亮的遗志,也继承了那份令人心悸的执着。洮水西岸的羌地,成了他新的跳板。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狄道。
     军报如雪片般飞来。姜维联合羌王迷当,集结大军,气势汹汹,直扑狄道城!狄道若失,则陇西震动,羌胡必然蜂起响应,整个凉州将岌岌可危!
     “必须救狄道!” 帅帐之中,我斩钉截铁,手指重重敲在地图狄道的位置上,激起细微的尘埃。“此城乃西陲锁钥,不容有失!”
     然而,帐内并非一片附和。年轻的邓艾将军,这位因屯田和军功崭露头角的将领,眉头紧锁,提出了异议:“郭刺史,狄道城池坚固,守将王经亦是能战之将。姜维远来,利在速战。若我军贸然赴援,必中其围城打援之计!依末将之见,不如按兵不动,固守各处要隘,待姜维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粮草不济,再断其归路,可获全胜!”
     “邓将军此言差矣!” 我断然反驳,声音因急切而提高,“王经虽勇,然兵力有限!姜维挟羌胡之众,声势浩大,狄道孤立无援,岂能久持?一旦城破,羌胡气焰必然大张,凉州诸郡望风而降,届时再想挽回,难如登天!洮水之败,殷鉴不远!岂能重蹈覆辙?” 我环视帐中诸将,目光灼灼,“救狄道,非仅为救一城,更为震慑羌胡,安定凉州人心!此战,必须速往!”
     邓艾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但看我神色决绝,终究抱拳道:“末将遵命!然请郭刺史务必谨慎进军,提防姜维伏兵。”
     我点点头,心中何尝不知风险。但狄道,绝不能成为第二个洮西!我亲率精锐,星夜兼程,直扑狄道。沿途派出大量斥候,如同撒开的网,严密探查每一处可能设伏的山谷密林。行军路线也刻意避开大道,选择更为隐蔽但崎岖的路径。
     终于,狄道城那熟悉的轮廓在望。远远望去,城上魏字大旗依旧飘扬,但城外已被蜀军和羌兵围得水泄不通,杀声震天。显然,激战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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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偃旗息鼓!抢占前方高地!列阵!” 我勒住战马,沉声下令。部队迅速而有序地占据有利地形,阵型森严,强弓劲弩蓄势待发。我没有急于冲下去解围,而是如同一只经验丰富的头狼,在制高点上,冷冷地俯视着山下胶着的战场,搜寻着姜维的帅旗,寻找着最佳的战机。
     山下,蜀军发现了我们这支突然出现的生力军,攻势明显为之一滞。城头守军的欢呼声隐隐传来。姜维的军阵开始出现细微的调动迹象。
     邓艾的担忧是对的。姜维确实在等着我们。但他没料到的是,我们来得如此快,阵型如此稳,位置如此刁钻——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战场侧翼的高地,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他精心准备的“打援”口袋,因为我们的高度戒备和谨慎行军,未能完全合拢。这盘棋,还未到终局!我握紧了手中的长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蜀军阵中那杆跃动的“姜”字大旗。
     ***
     淮南的烽烟,烧得太急,太猛。毋丘俭、文钦,竟敢以“清君侧”之名,悍然举兵反叛!檄文传至长安,字字句句,直指掌控朝纲的司马氏,斥其为国贼。洛阳震动,天下侧目。
     诏令如同冰冷的铁符,送达我的案头:加封我为征西将军,火速率雍凉精锐东征,讨伐叛逆!帐下诸将,神色各异。雍凉苦寒之地,士卒久戍思归,如今竟要远赴淮南,与同为魏臣的袍泽刀兵相见……帐内弥漫着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气息。
     我展开诏书,目光扫过那熟悉的玺印和威严的措辞。清君侧……讨国贼……司马师……毋丘俭……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翻滚。洛阳城内的血雨腥风,司马懿父子如何一步步架空了曹氏,如何铲除异己……过往的种种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司马氏是权臣,是跋扈,可如今这天下,离了司马氏,离了这强权维系的一统,又会是何等景象?诸侯并起,战火重燃?蜀之姜维,吴之孙峻,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这刚刚从诸葛孔明和姜维连番北伐中喘过一口气的大魏,经得起再一次的分崩离析么?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定军山的血,街亭的风,上方谷的雨,铁笼山的火……三十余载戎马倥偬的画面在黑暗中激烈地碰撞。为将者,守土安民,护的是这疆域,是这疆域之上的黎庶!至于那庙堂之上,是曹氏还是司马氏执掌权柄……在这外敌环伺、山河飘摇的当口,孰轻孰重?
     再睁开眼时,目光已是一片沉凝的决绝。我起身,甲叶铿锵作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帐中每一个将领耳中:
     “淮南逆乱,动摇国本。此非曹氏与司马氏一家一姓之私争,乃关乎大魏存续、万民祸福!吾等守边将士,浴血数十载,方保西陲稍安。岂容内贼作乱,引外寇乘虚而入?此去淮南,非为司马氏,乃为保我大魏江山不易帜,保我雍凉父老免遭涂炭!传令三军,即刻拔营东进!有敢迟疑不前者,军法从事!”
     帅令如山,不容置疑。大军开拔,旌旗向东。铁蹄踏过潼关古道,卷起漫天烟尘。一路急行,不敢有丝毫耽搁。淮南的战报不断传来,司马师大将军已亲率中军主力与叛军激战于项城,互有胜负,战况胶着。而我们这支从西陲赶来的生力军,将成为压垮叛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或是……天平上决定性的砝码。
     终于,项城的轮廓在望。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焦糊味。远处,司马师的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军阵严整,正与毋丘俭叛军一部在城郊的旷野上鏖战。叛军人数众多,攻势猛烈,司马师的中军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列阵!锋矢阵!” 我抽出佩剑,直指前方叛军侧翼,“随我——凿穿敌阵!直取毋丘俭中军!”
     无需更多言语。雍凉铁骑,久经沙场,闻令而动。沉重的马蹄声再次汇成死亡的雷鸣,如同蓄势已久的洪流,向着叛军那看似厚实的侧翼,狠狠撞去!目标明确——撕开缺口,直捣黄龙,一举击溃叛军的中枢!
     战马在嘶鸣,大地在颤抖。我伏低身体,紧握长槊,冲锋在锋矢的最尖端。视野中,叛军的阵线在迅速放大,他们惊惶的面孔,仓促调转的矛尖,慌乱张开的弓弩……都清晰可见。风在耳边呼啸,带着金属的冰冷和血腥的甜腥。
     就在这千军万马奔腾、即将撞入敌阵的刹那——
     “咻——!”
     一声极其锐利、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尖啸,破空而至!快!快到超越了意识反应!
     左胸,靠近心口的位置,猛地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的、带着灼热感的贯穿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的身体向后猛地一仰,几乎要脱离马背!
     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旋转、失焦。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马蹄声、金铁交鸣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变得遥远而空洞。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又仿佛被投入一片粘稠的死寂之中。
     在这片奇异的、濒死的寂静里,一个声音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屏障,固执地钻入了我的耳鼓,不,是直接刺入了我的脑海深处——
     “呱——!呱——!”
     嘶哑,凄厉,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
     定军山……那血色的黄昏里,在夏侯都督断戟旁枯树上盘旋不去的……乌鸦的叫声。
     三十年的金戈铁马,三十年的殚精竭虑,三十年的血火煎熬……原来,不过是一场漫长而徒劳的奔跑。起点是那血色的残阳,是那冰冷的断戟,是那绝望的鸦啼。终点,亦是如此。
     我努力地想低下头,看看那支穿透胸膛的箭镞,是否也如同当年定军山的断戟般,闪着同样冰冷的、无情的寒光。然而,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可挽回地沉入无边的黑暗。最后一丝残存的感知里,只有那乌鸦的叫声,一声声,如同丧钟,回荡在三十年前那片血染的山坡上,也回荡在此时此刻,这淮南的旷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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