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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于禁篇——沧浪曲[2/2页]

三国:枭雄独白 瘾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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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发落。”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舌上。帐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关羽身边诸将或冷笑、或蔑视的神情。昔日战场相逢,我于文则何曾如此低眉俯首?强烈的羞耻感几乎将我吞噬。
     “哼!”一声冷哼自身后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帐中。是庞德!他同样被缚,却昂首挺立如青松,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地瞪视着我,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鄙夷。
     “竖子!枉你受魏王厚恩,统领七军!竟不如我西凉一匹夫!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 他的唾沫几乎溅到我的脸上,字字如刀,狠狠剜割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昔日同袍,此刻他眼中的鄙夷,比关羽的审视更令我无地自容。他那句“宁为国家鬼”,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我张了张嘴,想辩解这洪水滔天,想诉说三军性命……可所有的理由在庞德这铮铮傲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如同最卑劣的借口。我只能更深地垂下头颅,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隙,让我就此沉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不久,噩耗传来。庞德引颈受戮,至死骂不绝口。消息入耳,我如遭雷亟,僵立在囚室潮湿的角落。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日城下,昌豨临死前望向我的眼神,与此刻庞德那鄙夷的怒目渐渐重合。一个因我执法如山而殒命,一个因我屈膝偷生而唾弃……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内心。囚室昏暗,唯有一线微光从高窗射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我蜷缩在阴影里,抱着膝盖,巨大的痛苦和羞耻感几乎要将我撕裂。那“法度不彰,何以统军”的铿锵誓言,此刻回想起来,竟成了绝妙的讽刺,在死寂的囚室里反复回荡,嘲笑着我的苟活。
     建安二十五年,曹公薨逝的消息如寒流般席卷而来。我跪在囚室冰冷的地面,面朝北方邺城方向,失声痛哭。那不仅仅是哀悼旧主的悲恸,更是一种被彻底抛弃的绝望。曹公在,纵使蒙羞苟活,心底尚存一丝渺茫的希冀,或许……或许还有辩白、赎罪、哪怕是最卑微的恕罪的机会。如今大树倾颓,这最后一丝微光也熄灭了。我于禁之于魏国,已成无根飘萍,成了先王伟业上最刺眼的一块污渍。新主曹丕,他如何看待我这个让父王蒙羞的降将?巨大的惶恐攫住了我,比在樊城洪水中沉沦时更加冰冷彻骨。
     辗转归魏之路,漫长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终于回到邺城,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新帝曹丕端坐于高堂之上,冕旒垂珠,看不清神情,唯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我匍匐于丹墀之下,额头紧贴着冰凉光滑的金砖,不敢稍抬。
     “卿……一路辛苦。”曹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这平淡却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胆寒。
     “罪臣……万死……”我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语句。我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洪水滔天的可怖,诉说着三军将士在汪洋中挣扎求生的惨状,诉说着自己为保全残兵性命而不得不忍辱偷生的无奈……这些在囚室中反复咀嚼、用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此刻在寂静庄严的大殿上,在曹丕那无形的注视下,显得如此空洞、苍白、甚至……虚伪。连我自己都听出了其中的软弱与不堪。
     “罢了。”曹丕终于开口,打断了我的辩解,“先帝在时,待卿不薄。好生……歇息去吧。”那“好生歇息”四字,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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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安置在馆驿,名为休养,实同软禁。昔日的同僚故旧,避我如避蛇蝎。偶有路遇,对方或目光闪烁匆匆避开,或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与怜悯。每一次这样的遭遇,都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我早已麻木的心。高平陵,曹公长眠之地。我数次徘徊于陵园之外,远远望着那巍峨的封土,却始终没有勇气踏入一步。我以何面目,去见地下那位曾对我寄予厚望、赐我“假节钺”殊荣的旧主?每念及此,心如刀绞,羞惭欲死。
     终于,那纸冰冷的诏书还是来了,命我出使东吴。我心中一片死灰,明白这是新帝不愿让我这“污点”再滞留于魏国中枢。踏上南去的舟船,长江浩荡,烟波渺渺。我独立船头,江风猎猎吹动我斑白的须发。回望北岸,魏国山河渐渐隐于水雾之中。此一去,怕是再难归矣。一种被故国彻底放逐的悲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建安二十五年冬,吴都建邺。馆舍之中,吴人表面的礼数周全,却难掩眼底深处的轻慢与嘲弄。一日,吴帝孙权遣使相邀,竟引我至一处新修宫阙。殿宇轩昂,雕梁画栋,然而步入其中,我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冻结!
     四壁之上,巨幅彩绘刺目惊心!正是那樊城噩梦的重现:浊浪滔天,七军将士在洪水中绝望挣扎、沉浮呼号。一艘巍峨的楼船高耸于画面中央,关羽捋髯立于船头,威风凛凛,睥睨四方。而最下方,最为卑屈的位置,一人匍匐于泥水之中,瑟瑟发抖,形容猥琐,正向楼船上的关羽叩首乞降——那被刻意丑化、卑微到尘埃里的身影,赫然便是我于禁!画工笔法极尽羞辱之能事,将我那一刻的惊惶、卑怯、贪生怕死,纤毫毕现地勾勒出来,钉在这永恒的耻辱柱上。
     “此乃陛下新命丹青妙手所绘‘关云长水淹七军图,以彰武功。”吴使在一旁“热情”介绍,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于将军乃图中要角,观之可觉神采宛然否?”
     周遭吴国君臣的窃笑私语,如同无数钢针,密密麻麻刺遍全身。我僵立在殿中,浑身冰冷,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眼前这色彩浓烈、栩栩如生的壁画,瞬间化为无边无际的浊浪,带着死亡的气息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将我再次淹没!那冰冷刺骨的洪水再次灌入口鼻,庞德临死前鄙夷的怒骂在耳边炸响,曹丕平淡话语下的刺骨寒意穿透骨髓……所有刻意压抑、试图遗忘的羞耻与痛苦,此刻被这巨大的画幅彻底点燃、引爆!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从我喉间挤出。天旋地转,殿宇的雕梁画栋扭曲变形,刺目的色彩旋转着化为混沌的浊流。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被那幅吞噬一切的洪水淹没,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在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仿佛又看到昌豨城下绝望的眼神,庞德被押赴刑场时挺直的脊梁,还有曹公那双曾经饱含期许、最终却归于深沉叹息的眼睛……
     功过?荣辱?是非?留与后人说去罢。这浑浊的人间浊浪,终于……终于彻底将我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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