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下显得迟缓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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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补上!都给我快!”我策马在阵后督视,焦躁地挥动马鞭,厉声呵斥。看着士兵们因恐惧而颤抖的手,看着那缓慢如蜗牛爬行的修补进度,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如同毒蛇噬咬着我的内心。每一刻的拖延,都像是在兄长交付的重任上多添一道耻辱的裂痕!
“将军!此处危险!请暂避!”部将郭淮冲过来,死死拉住我的马缰,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滚开!”我怒火更炽,一把甩开他的手,“区区箭矢,焉能阻我?孟德兄托付之地,岂容工事残破至此?”兄长期盼的眼神,汉中失利的后果,种种重压化作一股蛮勇的冲动。我翻身下马,夺过一名士兵手中的木槌和鹿角,大步冲向最前沿那片狼藉的缺口。“让开!本将军亲自来!”
我弯下腰,奋力将沉重的鹿角拖拽到缺口处,铁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汗水立刻从额头渗出,混着飞扬的尘土流下,咸涩地刺入眼角。就在我直起身,用木槌奋力夯实那根摇晃的鹿角时——
“夏侯渊!老卒黄忠在此!”
一声霹雳般的怒吼,仿佛贴着耳根炸响!我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山谷上方,一匹火炭般的战马如同神兵天降!马背上,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白须在风中戟张,双目精光四射,手中那柄巨大的赤色长刀,在惨淡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寒芒!快!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我毕生对速度的认知!
“不好!”我瞳孔骤缩,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兄长那托付重任的殷切眼神闪过——来不及了!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窒息的钝响。
时间,仿佛被这一刀斩断了。
手中的木槌无力地脱手,沉重地砸在脚边的泥地上,溅起几星污浊的泥点。我僵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低头。视线艰难地、一点点向下移动。
胸前……那坚硬的护心镜,如同脆弱的薄冰般碎裂开来。一道巨大的、狰狞的裂口,正汩汩地向外喷涌着滚烫的液体。那红色,如此刺目,如此汹涌,瞬间浸透了征袍,顺着冰冷的铁甲边缘滴滴答答落下,砸在脚下的黄土上,晕开一朵朵诡异而迅速凋零的红花。
痛?不……起初竟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种可怕的、无法抗拒的“空”。仿佛整个胸腔,连同里面曾经沸腾的忠勇、燃烧的骄傲、对兄长如山般的承诺,都在这一刀之下被彻底剜去,只留下一个冰冷刺骨、呼呼灌着寒风的巨大窟窿。
“呃……”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堵住了所有声音。视野开始摇晃、模糊、旋转。定军山灰暗的峭壁,天空中铅色的层云,近处士卒们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面孔……所有景象都像破碎的琉璃般旋转、剥落。耳畔,惊惶的呼喊、刀剑的碰撞、战马的悲鸣……一切声音都飞速远去,被一种巨大而沉闷的嗡鸣所取代。
力气,正从四肢百骸急速地抽离。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甲胄和这具突然变得无比疲惫的躯壳。我双膝一软,重重地向前跪倒,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脸颊贴上冰冷、粗粝、混杂着血腥与硝烟味的泥土。
眼前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窄。在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一幕幻景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是血火交织的战场,不是刀光剑影的拼杀。竟是兖州,那年少时尘土飞扬的故乡校场。阳光炽烈,晒得黄土发烫。年轻的孟德兄一身布衣,汗流浃背,正奋力挥舞着一柄沉重的环首刀,动作尚显生涩,眼神却已锐利如鹰。他停下,抹了把汗,目光灼灼地看向同样年轻的我和元让:“妙才,元让!看这天下,乱象已生!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澄清玉宇!尔等,可愿随我同闯这龙潭虎穴,共扶汉室?”
“愿随兄长,生死不弃!”我和元让激昂的声音在记忆中回荡,清脆而毫无杂质,带着少年人一往无前的滚烫赤诚。
那誓言……那阳光下铿锵的誓言……
兄长……孟德兄……
我辜负了……您的托付……辜负了……
喉咙里的血块终于冲开,我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息,发出一声微弱得如同叹息、却耗尽了一生悔恨的呓语:
“元让……替我……补好……鹿角……”
黑暗,彻底淹没了所有光亮,所有声音,所有感觉。那曾经沸腾的热血,那追随兄长征战四方的烈马嘶鸣,那睥睨群雄的豪言壮语……一切都归于沉寂,沉入定军山这片冰冷而永恒的泥土之中。唯有那声未能完成的托付,消散在呜咽的山风里,成了我夏侯妙才,最后未能补上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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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夏侯渊篇——白地将军[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