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贼子!” 俺心头警兆狂鸣!想削俺的面皮?!几乎是凭着本能,俺那轮空砸下的右臂猛地向上一撩!沉重的矛杆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撞向那贴面而来的枪尖!同时,俺的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龙,五指箕张,带着一股子屠夫卸骨拆肉的狠劲,闪电般探出!目标,正是马超因奋力挑枪而暴露出的头盔顶端的簪缨!
“镪——!”
矛杆撞开枪尖,发出刺耳锐响!火星四溅!
“嗤啦——!”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和金属簪子断裂的轻鸣同时响起!
俺只觉头顶一凉,束发的头巾竟被那凌厉的枪风整个挑飞!满头乱发瞬间披散下来,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而俺的左手上,赫然多了一簇断裂的、染着血的银色盔缨!
两马错开!
俺勒住乌骓,猛地回头,乱发在火光中狂舞,如同暴怒的雄狮!手中紧攥着那簇带血的盔缨!
而对面的马超,银盔顶端光秃秃的,那标志性的盔缨已然不见!火光下,他那张染血的、英武非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盔顶端,指尖触到断裂的簪子茬口,又猛地抬眼看向俺手中那簇缨穗,看向俺披头散发的模样。
四目相对!
风在吼,火在烧,战鼓在擂,关城上下无数军士的呐喊助威声如同海啸!
可在这喧嚣的顶峰,在这生死搏杀的间隙,俺和他之间,却仿佛有了一刹那的死寂。
没有仇恨,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最纯粹、最原始的震撼,如同惊雷,同时在俺们两人的心底炸响!
俺的环眼死死盯着他光秃秃的头盔,又看看自己手中那簇染血的缨穗。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抓一挑,快!准!狠!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这马超…这厮的枪…好快!好刁!竟能在俺全力砸击的瞬间,觑准那毫厘的空档,挑飞俺的头巾!若非俺这一身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野性直觉,此刻怕是…
而马超眼中那份错愕,同样清晰地映在俺的眼底。他大概也从未想过,有人能在他那夺命一枪之下,不仅格开,还能反手扯下他视为骄傲的盔缨!
俺攥着那簇还带着他体温和血腥味的盔缨,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一股奇异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泉水,猛地浇过俺被怒火和杀意烧得滚烫的心头。不是惧怕,不是退缩,而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近乎宿命般的…惺惺相惜?
这感觉来得突兀,却无比清晰。
这马超…是条汉子!真真正正的汉子!武艺超群,悍不畏死!这杆枪,配得上俺张翼德的矛!
就在这心念电转的刹那——
“咻——!!!”
那冰冷刺耳、如同催命符般的鸣镝之声,再次撕裂了喧嚣的夜空,狠狠扎进俺的耳鼓!
城楼上,黄罗伞盖之下,大哥的身影依旧挺立。诸葛军师的羽扇,轻轻指向关内。
鸣金!又是鸣金!
“啊——!!!” 俺猛地仰天发出一声狂吼!吼声中,带着比白日更甚的憋屈,更烈的怒火,却也掺杂了一丝连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俺狠狠地将手中那簇染血的盔缨摔在地上,披散的乱发在火光中狂舞,环眼死死瞪向对面同样被金钲声震住的马超。
他紧抿着染血的嘴唇,同样死死地盯着俺。火光跳跃在他眼中,那里面有不甘,有惊疑,有愤怒,但似乎……也有那么一丝,和俺心底那奇异感觉呼应的东西?
“马——儿——!” 俺的声音嘶哑,如同砂轮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气,“盔缨俺收下了!你的人头,暂且寄下!滚回去!告诉西凉兵,燕人张翼德在此!想踏进这阆中关,除非从俺的尸体上跨过去!滚——!”
吼罢,俺猛地一拽缰绳,乌骓马长嘶一声,调转马头。这一次,俺没有立刻离开。俺在关门前勒住马,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环眼如电,扫视着关外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如同炼狱的战场,扫过那面“马”字大纛,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杆依旧挺立、枪尖犹自嗡鸣的银枪上。
火光下,那枪尖的光芒,竟刺得俺眼睛有些发涩。
俺重重地、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滚烫的白气,不再回头,策马缓缓踏入那缓缓闭合的、沉重的关门之中。
关门合拢的巨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俺滚鞍下马,脚步沉重。亲兵默默递上一条新的束发巾。俺胡乱将散乱的头发扎起。低头,目光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物——是俺那被挑飞、沾满尘土的头巾。
俺弯腰,将它拾起。粗粝的手指拂过上面的尘土和一道被枪尖划开的裂口。这轻飘飘的布巾,此刻握在手里,竟感觉比那千钧重的丈八蛇矛,还要沉上几分。
喜欢。
第86章 用虎降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