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阶下那些依旧跪伏、噤若寒蝉的蜀中旧臣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惶恐百姓。
“备,起于微末,素知民间疾苦。”我的声音提高,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宫门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此番入蜀,非为侵夺季玉兄基业,实因曹贼篡逆,汉室倾危!益州沃土,乃高祖龙兴之地,岂容奸佞觊觎?备虽不才,受天子衣带血诏,誓讨国贼,匡扶汉室!”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视全场:“益州军民,皆为大汉子民!凡愿与备同心戮力,共扶汉室者,过往种种,概不追究!官职如旧,家产如旧!备在此立誓:必使蜀中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话音落定,宫门前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旌旗的猎猎声。跪伏的人群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似乎被这掷地有声的誓言冲淡了一丝。一些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偷偷窥视着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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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将军……仁德!” 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从跪伏的官员中响起。是益州别驾张松之兄,张肃!他率先叩首,声音哽咽,“益州……有望矣!”
“左将军仁德!” “愿追随将军,匡扶汉室!”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越来越多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响起,最终汇成一片虽不整齐、却充满劫后余生般庆幸的声浪。那是一种被恐惧压抑太久后,骤然看到一丝生路和希望的释放。
刘璋在我手中,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阶下,望着那些曾经是他的臣子,此刻却向另一个人高呼效忠的人群。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将他彻底淹没。
“季玉兄,”我转向他,声音放缓,“备已在荆州为兄备下宅邸仆役,财物用度,一如往昔。兄可携家眷,安享富贵,勿再以俗务劳心。”
这既是承诺,也是放逐。刘璋木然地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名亲卫上前,恭敬却不容置疑地将他搀扶下去。那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托盘,被一名侍从小心翼翼地接过。
我转过身,不再看刘璋落寞的背影,目光投向那洞开的、幽深的蜀王宫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如同金色的流沙,洒在宫殿的飞檐斗拱之上,也洒在我的肩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的责任感和一种巨大的、夹杂着血色的空虚感,同时攫住了心脏。
“军师,”我侧首,看向身旁那青衫依旧、目光沉静如深潭的诸葛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寻求支撑的意味,“益州初定,百废待兴。这安民、治政、御外之千斤重担……备,恐力有未逮。”
诸葛亮迎上我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胜利的骄矜,只有一如既往的清明、沉静,以及一种洞悉未来的忧思。他微微躬身,羽扇轻摇,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足以定鼎乾坤的沉稳力量:
“主公勿忧。亮,当竭股肱之力,夙夜匪懈。内抚百姓,外御强敌,使天府之国,终成王业之基!”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我心中翻腾的暗流。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激荡、悲怆、重压都随着这口气排遣出去。然后,我抬起头,挺直了脊梁,迎着宫门内深邃的阴影和那象征着蜀地至高权柄的殿堂,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落在冰冷的宫阶上,发出清晰的回响。身后,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张飞豹眼圆睁,按着蛇矛;赵云按剑而立,身姿挺拔如松;诸葛亮羽扇轻摇,青衫在暮色晚风中拂动。他们的身影,连同宫门外那无边无际、沉默如铁的黑色军阵,共同构成了我踏入这蜀王宫阙最坚实的背景。
益州,已入囊中。
然而,这盘以落凤坡为开局的残局,真的……落定了吗?
宫阙深处,那象征着权柄的王座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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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蜀道归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