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日,江北纺织服装学院保卫处接到电报通知,派员连夜赶赴南宁,“押解”阳澜回校。
13日,阳澜在柳州火车站摆脱学院保卫处人员,顺利“脱逃”,再返南宁,浪迹街头。
3月14日,江北纺织服装学院学生处内部暂行决定,给予阳澜开除学籍处分,待阳澜返校、做完材料后,通报全校。
3月16日,身着崭新军装、胸带大红花、精神抖擞的姜大军随东线最后一批部队回国。进城途中,站在敞篷军车上的姜大军猛地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意外见到憔悴不堪、正伸长脖子张望着的阳澜,顿时震撼得如遭雷击,感动得泪雨倾盆,不顾一切的跳下车,冲进人群,一把将阳澜紧紧地抱在怀里。
阳澜泪流满面,踮起脚,双臂环绕着姜大军的脖子,目光痴迷的看着姜大军,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狂野的吻上姜大军的嘴唇。
侦察连的一帮大兵们纷纷将头上的军帽摘下,疯狂的挥舞着,抛向天空,嘴里如狼一样“嗷嗷”地叫唤着。
阳澜双拳无力地在姜大军宽厚的胸膛上捶打着,暗哑的嗓子里梦呓般呢喃着“大军,军子哥…我好怕…”,接着,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继而晕倒在姜大军怀中……
3月21日,gx南宁,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集团军军部,一位头发花白、年过五旬、身材魁梧的军人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办公桌后仔细批阅着一份报告。桌上各种文件堆积如山。
“报告,x师侦察连副连长姜大军奉命前来报到!”,门外忽然响起炸雷般的吼声。
军人愣了愣神,随即恍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进来”。
姜大军推门而入,昂首来到办公桌前,两脚后跟一磕,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吼道:“首长好!”
“行了行了,他妈的,小声点,老子耳朵又不聋,那么大嗓门干什么?”军人佯怒道。
姜大军紧绷着的身体立刻松弛下来,弯着腰,趋到办公桌前,满脸嬉笑的道:“张叔叔好,您老辛苦了。”
“你个瘪犊子的”,张顺高满面笑容,站起身,走到姜大军身边,上下打量了半晌,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姜大军肩膀,问道:“受伤了没?”
“没事,就胳膊上吃了一刀,被弹片擦破了几块皮,早好利索了”,姜大军答道。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姜大军仔细端详着张顺高。仅两个月没见,面前这位与自己父亲同乡同龄同部队的一军之长头上竟然多出了许多白发,脸颊也清瘦了许多,看上去比父亲苍老多了,心里不禁又多了些感慨,嘴里自然流露出来:
“张叔,您要保重身体呀,这才两个月,您就瘦了一圈了”。
张顺高欣慰的看着姜大军,叹道:“没办法呀,百废待兴啊。死伤那么多人,心里不安啦”。
沉默了一会儿,又挥了挥手,似要将心中的不愉扫向一边,话题一转:
“我看过你们师里上报的请功报告了,任务完成的不错,还毙敌23人,很不错呀,有你老子当年的风采!昨天我还在许司令面前夸过你呢。”
“谢谢您了。可我们也伤了8人、牺牲了3个。”一提起这个话题,姜大军急忙道:“张叔,军长,我不要军功,给这些牺牲和受伤的同志们吧。要不然,我会一辈子不安的…小bj、周三祥两个才19岁,刘耀武刚满20…我没带好兵,怎么去见他们的父母啊?”说着说着,嗓子眼发堵,声音哽咽了。
姜大军腮帮子凸起一条粗棱,强忍着没哭出声,眼泪却已哗哗的流淌下来。张顺高也禁不住眼角泛潮。
“不要太难过了,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所有突前的连队中,你们的伤亡是最小的了。军党委会统筹安排好的,别想太多。这段时间多注意干部战士的情绪,加强心理疏导,别出乱子”,对姜大军的态度,张顺高非常满意,像个老师、更像个父亲一样轻言慢语,细细叮嘱着。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近一个小时,秘书老洪已数次推门进来添加茶水。姜大军情知数万将士归国后,事情繁多,张顺高日理万机,能单独召见他已是破例,哪敢再多耽搁他的时间,待洪秘书再次进来时,忙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张顺高看似无意的说道:“军党委准备推荐一批业务尖子到军校学习,你作好准备吧。”
姜大军一愣,稍作考虑,随即道:“是,我服从命令。”
拉开门正要走,冷不丁张顺高笑眯眯的又来了一句:“大军,听说你未婚妻来了?小女子孤身一人,擅闯司令部,还指名道姓的要见许司令?呵呵,有种!不愧是姜泰民的儿媳妇!哈哈哈,美谈啊!”
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爽朗的笑声。
姜大军大囧,脸涨的通红,仓皇而逃。
暗道:“这下好了,恐怕要不了几天,全军都要传遍了”,心里却美滋滋的,格外受用。
可好心情还没保持半天,姜大军就遇上了闹心的事。江北纺织学院保卫处的两名干部阴魂不散,不知怎么又找到了阳澜,命令她立即返校,接受处分。
阳澜3月16号那天的昏迷,皆是因为多日神思焦虑所致,其实身体并无大碍,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姜大军,她的病也就全愈了。只是沉睡了短短的半天,阳澜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三万六千个汗毛孔里都焕发着逼人的光采,哪里还有半点憔悴的模样?一有空就跑到军营,要不和战士们混在一起,听他们神吹胡侃,要不就是缠着姜大军,一遍又一遍百听不厌的要姜大军讲这30多天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这几天,每一天都成为了侦察连的节日。
刚从尸山血海中滚打出来的战士们还没从战争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隆隆的炮声、枪弹的尖啸声、敌我中弹的惨嚎声以及血肉横飞的场景,都构成了折磨他们的梦魇,令众人苦不堪言。
阳澜的出现,像一场甘露,滋润了战士们干枯的心田,像一根轻柔的羽毛,从战士们满是伤疤的躯体上轻轻拂过,酥软了战士们嗜血的狂暴,更像一首靡靡之音,松弛了战士们绷紧的神经。让战士们从这无声的煎熬中快速的解脱、恢复着。
每天侦察连战士最盼望的,就是看到他们连长仙女一样的未婚妻在大家眼前翩翩跹跹飞来飞去,帮他们一个一个理头发、洗被子、缝衣服,为他们拍照片、画素描、写家信,营房里时不时的飘荡着阳澜清脆明亮的歌声与笑声。
时间不长,战士们无一不喜爱和尊敬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对阳澜有意组织的拔河、书画、唱歌等比赛无不积极响应、踊跃参加。连带的,在战士们眼里,副连长姜大军的形象更加伟岸、挺拔,对姜大军的敬仰和佩服更如右江之水,滔滔不绝。
连指导员付拥军也为阳澜到来后连队的变化喜不自胜,不止一次地在姜大军面前夸赞阳澜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心思玲珑,是个做政治思想工作的绝佳人才,大有将阳澜吸纳进革命军队之意,弄得姜大军自豪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
一次连务会后,一排副排长“小飞刀”张云骏和涂俊武、项小吉、周勇几个班长私底下鬼鬼祟祟合计了一番,将姜大军和阳澜的名字里各取一音,送给阳澜一个外号,要求所有战士不许再“嫂子”、“阳姑娘”、“阳姐姐”、“澜妹妹”等的乱叫一气,今后统一称呼“江南美人”,否则关禁闭。
阳澜听了,咯咯咯的大笑,欢天喜地地告诉了姜大军。
可这天下午,就在阳澜即将踏进军营之时,学院保卫处蒋卫国处长和杨干事突然幽灵般堵在阳澜面前,要将阳澜立即带回学校处分。
正在营门前值班站岗的涂俊武、“小sc”见两个男人对阳澜拉拉扯扯,极为不恭,阳澜又急又恼,满脸通红。
“小sc”朝营房内高呼一声:“弟兄们,赶紧抄家伙,有人欺负咱‘江南美人039!”
正在宿舍盼着“江南美人”到来的百十号战士象听见集结号一样,只听得“呼啦啦”一阵乱响,炸了窝一般争先恐后跑了出来。因为休整期间所有枪支弹药入库,人人手中拿着工兵锹、扫帚、拖把、皮带等十八般武器,围上前,不由分说,摁住两人就是一顿乱揍,复又几个擒拿手,将两人反绑进连部。
蒋处长、杨干事哪里经过这种堂头,两分钟前还挺胸凸肚,颐指气使地要处分人,眨眼间已是青胖紫肉,头发凌乱,满身泥土,唬的魂飞魄散,两腿打颤,差点失禁。
待姜大军和连长曾辉、指导员付拥军闻讯赶来,将两人分开盘问,查明缘由后,赶紧将两人松绑,却不敢擅作主张,连忙将此情况逐层上报。
是夜,集团军军长张顺高陪着司令员许代鹏喝了几杯茅台,吃过饭,看司令员情绪还好,遂将姜大军、阳澜的事向老领导作了汇报,年过七旬的许代鹏黑着个脸,闷声问道:
“你说的是姜泰民的儿子和那个点名道姓要见我的女娃子?”
“是,侦察连副连长姜大军,战斗英雄。女娃是他未婚妻。”张顺高回道,偷偷瞄了一眼许代鹏,仿佛自言自语道:“涉及到地方院校,有点麻烦啊”。
“麻烦个屁!”许代鹏霍然起身,激愤地说道:“就凭姜泰民春节前给我打电话,主动要求将他儿子派往前线这一点,老子就要认他们父子!认这个兵!你再看看那几个,泼妇似的耍赖,差不多要给老子下跪,要把他们的儿子赶在战前转业复员!他娘的,一群八旗子弟!王八蛋!”
张顺高内心充满敬畏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充满煞气的开国老将军,不由得又想起他战前颁布的“十杀令”来:
临战不前者,杀!
临阵怯逃者,杀!
延误战机者,杀!
投敌叛变者,杀!
泄露军情者,杀!
违犯战场纪律者,杀!
………
用刀子杀!
发泄一通后,老将军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了个底朝天,重重的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声若洪钟:“你派人将那个女娃子送回去,告诉他们校长,她不仅是咱部队的好闺女,还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一等功臣、战斗英雄的好媳妇,如果敢开除她,老子拿枪蹦了他!”
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一勾,又道:“明天我要下部队。你安排一下,见见这俩人,也不枉被这女娃子点了一回名!”
几天后,阳澜顺利返校,照常上课。
所谓的开除处分,自此却静悄悄的没了下文,没有一个人胆敢再提起。宛若一颗石子投进晓月湖,漾起几圈涟漪后,湖面依旧平复如镜,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但“江南美人”的传说却悄无声息地在学院内迅速传开,阳澜也因此成为江北纺织学院一代传奇…
三个月后,姜大军荣立个人一等功,所属侦察连被授予“英雄连”称号;不久,姜大军升任集团军某部连长。
又三个月后,姜大军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高级步兵学校”,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涯。
江南美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