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扶手小巧,倒也精致。
“如何,还满意你大哥的眼光吧?”
沈璧君一转头,李师傅正朝她走来。
“等等,先别开口。你肯定要说,这算什么,我也能弄出来。”
“我要说这个?”沈璧君抬起手,在下巴上摩挲着。“你和希亭这么用心布置,赏一幢婚房,如何?”
“七小姐。”只听希亭在后面大声叫屈。
“行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时候也不早了,该去接人了吧?”
李师傅回说,“是,正要去。看你从司璇斋下来又绕回来打招呼。”
“那快去,好好表现啊。”
沈璧君推着李师傅走了半路,李师傅以为她也要去,结果她一转身,坐在了曲栏上,推说自己是个本分人,绝不抢功。
“那,我们走了?”
“去吧,我得留些时候最后瞄一眼你选的菜。”
注定要打在岸上,便一定要打在岸上的。李师傅走后,沈璧君突然想起阿娘这一句话。她左右想了,还是没琢磨明白。
“小姐,喝口茶吧。一天了都没见你喝口水。”
沈璧君接过沙祖的茶碗,默默喝了。本想着去看李师傅选配的菜式,可末了坐在石栏处,忽又觉得累不可支。那种累,是心累。是望着鲤鱼池出神,却不知自己在出神。是清风拂过面庞,却一无所感,只陷于自己的幻想中。
许久,夜幕落了,亭灯初上。车马喧响,随风而落。沈璧君坐在九转曲折斋的内屋梳妆。
她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梳妆台右边是珠串、手镯、金镶瓷松玉兔捣药耳坠,鎏金垂丝雨燕头冠。右边则是董驹城给的木簪。
沙祖一个个插戴完毕,说,“好久没见小姐这么漂亮了。”
“是吗?”
“只是这木簪,”沙祖顿了顿,“实在不知放哪儿?”
“我来吧。”
沈璧君接过木簪,轻轻置于左耳下方。
“这么戴着,倒也别致。”
“行,走吧。”
刚踏出门,便见白孝贤一身白衣,背对着沙祖与沈璧君两人,立在九转曲折斋外的木阶上。
“醉翁方亭里没人了,怎么把你一人孤零零留在这儿?”
听是沈璧君的声音,他反倒徐徐不敢转身。
“怎地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沈璧君抓着金锦沉水绿裙呼呼走到他面前。他倒好,一看见她,眼珠子呼一下飞开了,怎么也不看她。
沈璧君看看沙祖,又兀自琢磨了一下。“沙祖,你说他是不是打战打傻了呀?”
“小姐,我那个,”沙祖挣脱了沈璧君紧紧挽着的胳膊,“我还是先走吧。”说完,嗖嗖跑下木阶,无影无踪了。
“你知道,我这次来为甚……”许久,白孝贤终于开口了。
“知道呀。”
沈璧君答了,然后便没了下半句。
“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白孝贤窘得不行,脸一阵白一阵红的。
“你今天真漂亮,是因为我吗?”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白孝贤只好先开口了。
“因为有宴席呀。”沈璧君含着这话许久,还是说了。
“父亲说,皇上已经同意我俩婚事了。你若是一点都不喜欢,这往后的日子……”说了一半,话落了又重新起头。“拜飨、鸿戟说你姐姐起初在宫中受了些苦。我话还没说完,别这么看我呀,”白孝贤咳了两声,“现下都好了,每日里都领着一个叫钟钨极的小太监在凌云斋钻研养颜配方呢。”
沈璧君一听就笑了。“姐姐会干那活?”
“我都安排好了。明日你与我一同入宫,等见过皇上,你俩便能见上一面了。”
沈璧君看着他,“你是说皇上的赐婚喜宴吧。”
他点点头。
“其实,我还有一事想告诉你。”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从夜幕中闯了出来。白孝贤说,“你肯定会高兴的。”沈璧君不明白他意思,只好先等黑影上来。这黑影嗖嗖跑着,等他登上了九转曲折斋的木阶,沈璧君才发觉是董驹城。可她身子一下子凉了,眉也渐渐皱起。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无奈,只好看着白孝贤,似是求他将自己从突如其来的梦魇中拉出去。
董驹城喊她小名,一步步向她走来。她却连连后退,若非白孝贤拉着,还真撞在了柱子上。
“阿君,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她眨着眼睛,皱眉看着白孝贤。
哪知他不懂她的意思,只疑惑苦笑回看着她。
“当然啦,你消失了这么些天,我都急坏了。”他摩挲着她的肩膀,“你都去哪儿了?”
沈璧君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许久才缓过神来。“啊,没去哪儿。就是去送一个入伍的朋友啦。”
“谁呀?”董驹城问。
“公孙琪。是呀,就是公孙琪。”
她与白孝贤的话还没说完,她还有很多要知道。此刻的董驹城就像个捣乱的阻碍。
董驹城转了转眼珠。“累了吧?哎,怎么你这穿金锉彩的,耳朵后面还跟个寒酸木头呀。”他笑着,一把将那木簪抽了出来,捧在手里把玩。
沈璧君看着他的手,上下摇动着,那簪子轻轻蹦跶着。
“给我吧。”沈璧君伸手去拿,董驹城却躲了过去。笑嘻嘻站在白孝贤旁边等她抢着玩儿。
“我不想闹,你给我吧。”
不知怎地,董驹城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只笑嘻嘻回说,要将这木簪收藏着,再也不许她带那些个木玩意儿。
“改明儿,我送你个金的。”
沈璧君难受的很。“明日我得进宫,你要是买了就交给沙祖。”
“阿君,你说什么呢。你明日进宫面圣,我自然是过几日买了,当面给你才好。”
沈璧君听他这话,突然恼羞成怒,可又发不出火来,只好说,“醉翁方亭那边应该都上菜了,我们走吧。”然后怒气冲冲扯着白孝贤的手袖,吭哧吭哧地下了台阶。
到醉翁方亭,给白庆瑜与他的几位同僚好友拜了礼,便坐他们身边了。离董驹城好远。
“小姐,这是怎了?”
沙祖站在一旁,看她吹鼻子瞪眼的。
“好好睹舞,别问了。”
李师傅与希亭坐在对面,每每舞姬晃过身去,就冲着她做鬼脸。她抬眼一看,魏充照居然也坐在席上。
“魏大夫不是不喜欢喧闹吗?”
沙祖狠狠咽了口水。“小姐,喧闹那也分级别的。沈白两家家宴的喧闹他能顶得住,那就是真神人了。白老爷向来性情刁钻古怪,从不按路子出牌,这场戏可是为你搭的,你可要拿出精神气来呀。秋水台上,沈家就靠一人撑着了。今夜穿这么漂亮,不也为了此刻吗?”
朗彤、波喜没来,白庆瑜怕是半路上遇到了凯旋归朝的白孝贤,暂不想回城,便转道秋水台了。这哪是为了她呀,明明是他们几个私人聚会罢了。她扫了一眼在座各位。一个都不认识,但都长得差不多,都矮胖多食。说起话来,菜星肉沫喷得到处都是。
无趣,实在无趣。
“生我气啦?”董驹城从她胳肢窝里窜出,她吓了一跳。
“没呀,”她大声叹气。“没有,没有。”
“那我坐你旁边了啊。”
说着,他便坐下了。
沈璧君不知如何阻止,只好看着沙祖。
“少爷,”她这声少爷一出,沈璧君就倒吸一口气。“少爷,您还是去那边坐,与小姐私交再好也要顾着台面上不是?”
见他还不离开,沙祖转给了几个小厮眼色。
“让哥哥先去我那儿吧,一会儿我就过来。”
“这才是我的好媳妇。”董驹城伸手撩了她的下巴,才依依不舍走了。
“你和他是一起回来的吗?”看董驹城走远了,她才低声问了身旁的白孝贤。
可白孝贤没答,只瞧着她一下一下按摩着太阳穴,又有气无力的。
“头痛?”
“不要紧的。他跟你一起回来的?”没等白孝贤回答,她又重新起头,“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他摸了摸侧腰,将一方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丝绢拿了出来。
“真有心。”
“你头一次回信给我,来路凶险,定要好好保管。其实,我也不明白。董驹城把信给我的时候,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吃苦受累。”
沈璧君笑了。这才是那一路上爱护她,关怀的哥哥。
“那一路上是怎了,让他变成这样?”
“我们没一起走。他把信交与我,便急着离开了。公孙琪让他晚上一醉方休再走。他都没答应。只说自己有事要先处理,再不回去怕是要桶出大篓子。听说是要去青州。”他伸手帮她撩开额间的两缕金穗子。“哪知他没去青州,反倒是赶在我们前面见你来了。”
沈璧君以手摩挲着锁骨,低头笑着。
白孝贤见了,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你今天真美。”
她帮他倒了酒,顺道又剥了两颗杏仁给他。
“我自己来就好。”
“这都是我该做的,你就放着吧。”沈璧君又剥了几颗杏仁给他。“你今日话里总是有话,过于拘谨了。安排我与姐姐见面的人是你,安排我与董哥哥……”沈璧君顿了一下,还是叫哥哥。“安排我与哥哥见面的也是你。绕天大一个圈子,什么都不为?”
白孝贤没说话,沈璧君看了他一眼,“我哪里就会恨你了。很多事我也不明白,不明白怎就发生了,不明白怎就成了这样子。不过你说他去了青州,倒真教人高兴,多自由呀。”
她深深吸气,仿佛是闻到了牢笼之外的清新。
说来也巧,赐婚来得也真及时。她对董驹城的爱恍恍惚惚,渴望与否也不胜分明;对另一人则是爱慕,依恋,被其深深吸引,变得大胆又单纯。可现下她谁都不想要了。
“他是?”白孝贤问。
“我也不知道。”
沈璧君说完,起身告辞,说去看看董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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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阑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