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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落娇红[2/2页]

木兰花令 沈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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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君站起来,复又坐下。她有点步履不稳了。
      不知怎地,今夜喝了亲手的菊卿却毫无负罪之感。
      这几坛酒,从置办材料时便指明了是为阿娘病愈祈祷之用。如今打破规矩——自己定下的规矩。这让沈璧君无来由的兴奋又慌张。
      她从未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她要做的事,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做到。她想要的人生就算是舍弃一切也要过上。
      可现在这几坛子酒一坛比一坛少,晕眩中倒也多了轻松。
      第二天清早,沈璧君起来,发现自己在冰凉石凳上躺了一夜,脸麻了,胳膊酸了。她支起身子,不知哪来的披风哗地落地,一只麻雀展翅不及,在里头捂了好一会儿才飞走。
      “姑娘,公子爷又给你写信来了。”
      小厮放下丝绢,走开了。
      沈璧君眨眨眼睛,手指拨弄着那丝绢。她眼睛酸涩,勉强看清几行字:
      才听夜雨,便觉愁如许。绕梁蝉声人不语,辗转沉梦无眠。别来几岁如珪,焚烟遥遥鬓云。小单霓衣阑珊,独倚残红憔损。
      前半部分说琅琊有雨,让他辗转难眠。
      后半部分说思念成灾,仿佛见梦中人早起慵懒之态,漂亮衣服还未来得及收拾,只倚在一烧到底的蜡烛边,脸色不太好。
      沈璧君读完了,心情怅然,即为得了这安慰欢喜又为得了这安慰苦恼。
      回屋时,她一时心血来潮差点把丝绢扔进了火盆里。
      可心想放,手不想放,思忖许久,还是打开七星箱中最底下的长屉塞了进去。
      她站起来,舒展腰身。
      休息半晌,仍觉头痛,便让小厮帮她备了洗澡水。
      刚躺下的一瞬间,温水浸润肌肤,亲手培植的玫瑰散落全身,似有凉凉之感也无比舒适。
      她双手搁在浴盆两边,整个身子只露出肩部以上。
      不久,她睡着了。
      雍雀城安家巷客栈,董驹城一人坐于方桌边。这方桌位置靠窗,除去靠墙一边与对着走道的一边,一张桌子只够两个人坐。他很高兴。他想要的便是如此的桌台,因为他在等人。等一个宫变第二天早上给他送信,叫他听任安排,切勿轻举妄动的家伙。
      为了掩饰紧张,他让客栈伙计上了两斤牛肉,一壶黄酒。
      伙计刚要走,他又要了一碗米饭。
      如今,他瞧着那盘堆尖的冷片牛肉,那一碗冷嗖嗖的米饭,一个劲儿地抖腿。已经两个时辰了,那人还未到。
      他数次看向门边,又数次回头。
      人一个一个的进来,并无一个向他迎面走来。等他一回头,客栈里已是高朋满座。
      这突然起来的热闹,让他倍感突兀。
      不等了,被人耍着玩儿根本不好玩儿。他抓起来时在兰桂书苑买的匕首——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防卫武器。宫变那一夜,他追着叛贼飞奔于屋檐上。一回头遇见了沈璧君与白孝贤。慌忙中,他扔下飞镖筒子逃开了。沈璧君离开后,他便靠在一处宫墙犄角处休息,冷汗直冒,大口喘气。
      行动前,他明明祈祷过不要遇见她的。
      等他反应过来,再去找飞镖筒子,那筒子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
      弄丢飞镖筒子是鬼谷门大忌,所以第二天刚一接到信,他便出发去了雍雀城,打算叩头请罪。
      雍雀城是夏周朝恒亲王周允的沐浴置地。全城百姓所交税赋全充作恒亲王周允沐浴之用,再加上雍雀城自身于水道并流的角口自发形成,河运发达,贸易繁盛。虽京都能臣董晓岚多次建议切勿过度发展商业,间接促成市井鸡鸣狗盗猖獗,夏周朝以工农立国,以强兵铸国,应不予余力扶持农业。然而雍雀城依旧繁华如作,挥金如土,丝毫不见农桑之气。
      董驹城将匕首别在腰间,随意晃荡着。
      要去哪儿,他一点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若是让他再遇戏弄之人,他必定剥了他的皮。
      他左瞧瞧,右看看,目光落在一处角楼上。
      “上来呀。”
      角楼上的姑娘也瞧见了他。
      第一个姑娘喊了,第二个姑娘闻风而动,从房里出来。
      “唷,他害羞了。”
      第二个姑娘出来了,第三个第四个姑娘也挤到了角楼边。
      董驹城知道她们是什么。就是市井里叫的“官爷怀里的雏儿”。你瞧瞧她们,个个露肩露腿,脸色绯红,脖子黄白,肌肤上印着桃花。是画的吗?他不知道,他猜想是画上去的。
      他猛地转头,他才不稀罕这些呢。
      “唷,姐妹们快下去,这位小公子要走了。”
      董驹城刚要离开,四位仙女便从角楼下来了。
      她们四人站在他面前时,他真有种偶遇天女下凡之感。
      “午后最是难熬了,要不您陪陪我们姐妹几个?”
      “走开。”
      第一个仙女羞怯离去了。
      “唉,我不是这意思。”董驹城喊着。
      “那您是哪个意思呀。”第二个仙女急忙迎上,说时迟那时快,她居然用手指点了他嘴唇一下。“你呀,就是口是心非。”
      “我才没有,你们让我走。”
      三个姐妹散开了。
      “瞧,这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不走呀。”第三个仙女倚着角楼门柱,身段妖娆,焚心焚身。
      董驹城不敢看她,只好看她身旁掉落的丝巾。
      “这个,你想要吗?”她又拥了上来,“想要,帮我过去捡起它呀。”
      董驹城头皮发麻,想走但又觉得离不开这姑娘。
      他走过去,帮她捡起了丝巾。
      “给你。”
      丝巾落在她手上。
      “怎么,连姑娘的手都不敢碰呀。”
      她动作麻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角楼里面拉扯。
      进了角楼之后,他才焕然觉悟,这根本不是角楼。这就是那种地方。就是大人们所说的那种地方。桃花假树遍地开,亭台楼阁之上香气四溢,酒香,脂粉香,茶香,杂糅叠错。每走一步便是一处舞场,乐师起乐,舞女莞尔。
      第三个姐姐拉着董驹城上了左边的楼梯,可他还愣愣望着底下的舞女,那舞女上身只穿了银丝缝制的肚兜,下身是裁剪后的越锣裙——南越进贡,以美轮美奂著称。她身下置一小鼓,左脚吸鼓不动,身灵活自如,四面八方尽情摇摆,摇晃到左边时,整个身子离小鼓几乎一尺之遥,宛坐泰山。
      还不算。她头顶一盏油灯,摇摇晃晃,看着叫人惊心。
      “小公子,你是第一次来,还没见过我们雨巷的风情万种呢。”
      仙女还没等董驹城看够,就拉他上了楼。
      “等等,”董驹城说。
      “怎了?”
      “我没带这么多钱。”
      “第一次来不花钱的,这是雨巷的规矩。”仙女噗嗤一笑。“况且,癸姐说了,若有男人路过雨巷而不入,便是咱姐妹们失职。你既然路过就别想若无其事走开。”
      “新鲜。”
      “今晚头一份儿,你可要想好了。”
      董驹城看着她那裸露的胸脯,看看她的脖子。她的脸粉扑多了,有些干燥显老,他只扫了一眼便不看了。
      既然要享受,能否换个人?
      这句话挥之不去,来回盘旋于脑际。
      “可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终于说了,可惜词不达意。他想要的是更娇俏、奔放、自由、看起来像是满心欢喜迎接着他的“雏儿”。
      “喜欢?”仙女又笑了。“行,你看见楼上写着梓云轩的房间了吗?”
      “看见了。”
      “去那儿等着。我这就去找个你喜欢的来。”
      仙女说完,千娇百媚走下楼去。
      董驹城看着她走了下去。她的后背结实,有力,肤若凝脂。他一直看,看到她转下楼角,消失于灯红酒绿中。人不见了,他忽然没了主心骨,愣愣地站在楼梯上。许久,才转身上楼。
      梓云轩,一桌,一把筑琴,一扇敞开的窗户。
      窗外,一池潋滟,锦鲤酣跳,一叶叶扁舟上,女子妆容精巧,身披缤纷缕衣。
      那清风从窗外袭来,簇簇茉莉微幽挑逗鼻息,可真叫人乐不思蜀。
      “你来啦。”
      听见声音,董驹城一身哇凉。
      转头一看,大松一口气,原来只是声似,形似。沈璧君好狭义朴素,从不浓妆艳抹。
      “宛秋吓着公子了?”她问。
      宛秋,名字挺好听的。
      “没有。”
      她莞尔一笑,走到他身边。“梁王与宛姬的缘分,我们雍雀城里外都传遍了。都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因盛爱一个人,到哪儿都带着她,上战场许她住最妖娆华贵的子帐,在宅邸里与她同坐一席,你侬我侬。她剥了核桃喂进他嘴里,他便奉上新衣让她当面换上。取名宛秋也是期许能得到如此宠爱。”
      她声音杳渺,好似玫瑰哭泣。
      董驹城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她冲着他笑,那笑好像在说,没关系,所有人都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他突然自言自语。
      她朱唇微启,那感兴趣的样子硬生生将一闪而过的惊讶压了下去。
      她引他到了床边。他楞坐着,任凭她一件一件剥去他的衣服。
      “你——”他说了第一个字,她便知道是什么。于是她飞快脱去衣裳,趁他脸上红晕难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时,一把将他按在床上。吻湿热而绵长,似乎无穷无尽。这也是他第一次吻别人。他太笨拙了,感觉只是将嘴凑过去,然后便任凭对方摆弄了。
      万一他没别人好,怎么办?
      这想法只是一瞬。其他人是其他人,是那种客人。他是他,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是前朝夺嫡失败的十三叔和亲王的亲孙子,他怎么可能与别人一样呢。
      他翻身上去,像疯狗一样狂躁。
      他拼命吻着她每一寸肌肤,难割难舍。那一刻,他似乎失去控制,遁入幻觉。他急躁又焦虑,只顾着抓住那一刻的喜悦。那种光芒万丈的稍纵即逝。他好像拼命要钻进什么东西里面。不是她,不是这午后阳光通透的房间,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寻找它,毁灭它,然后得到永恒的快乐。
      思念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是的。思念。思念。不断的思念。
      抵达永不逝去的过往。
      他忘记快乐,忘记伤痛。他什么都不是了。
      整个下午,董驹城都抱着宛秋,无数次祈求,无数次摸爬滚打。他像个孩子,无忧无虑,只关注于此时此刻。每一次她累了,软绵绵瘫在他身边,他便将她紧紧抱住,仿佛她必须属于他,只能属于他,连她本身的呼吸都禁止占有她整个人。
      接着,又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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