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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周宫墙内,玉女入梦来[1/2页]

木兰花令 沈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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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已是选秀的第三日了。与昨日并无差别。大暑刚过,热气蒸腾,又值正午,蝉鸣不息。倒是千金们都学着了窍门,一个个如花似玉,都舍不得伤了分毫,进了宫门便赶紧寻了树下阴凉,三三两两,四五成群的唠起嗑来。
      “听说皇上只看后背。”
      “哪有这种事?”
      “昨天婉君姐姐哭着跟我说的,皇上嫌她的后腰太粗,像棒槌。”
      三人中个子最高那人赶紧捂着嘴笑,“她那身段,连我看了都糟心。皇上要选梦中仙子,又不是虎背熊腰。”
      “什么梦中仙子?”另一人凑过去问。
      “就是数月前,皇上病中梦见的美人。据说这美人总背对着皇上,皇上几次呼唤她,她都爱答不理,不肯转身。皇上思念得紧,一连发了好几身汗,太后急上头,把好几个太医都斩首了。没成想太医不行,这梦中的忧思成疾反倒唤醒了皇上。日日梦中见美人,醒了还不得快马加鞭找去?”
      沈璧君来晚了,到上庭苑的后花园一看,几棵无花果树下都站了人,本来阴凉就不够,再多了七嘴八舌聊至正酣的气氛,她更是挤不进去了。
      也好,晒黑了,晒焉了,皇帝就不喜欢了。
      她可不想嫁给皇帝。
      “又想什么呢?我看你在这大太阳底下站半天了。怎么,一眼都没瞧见我?”
      说话人,是禾静颐。
      “姐姐你看见我也不叫我?”
      禾静颐笑了。她的笑温文尔雅,轻柔似水。
      “诺,我刚看完这一章就立马赶过来了。”
      “我还没这本子重要?”
      沈璧君一把夺了书,胡乱翻了两页,便合上书当扇子用了。
      “哎呀,你这人没事老爱糟践我的东西。”
      “热得浑身都起疹子了。”
      禾静颐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收了声。沈璧君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一个太监弓着背,挪着小碎步,呼呼走来。走到上庭苑中凉亭外台阶上,转身,向各位屏息以待的姑娘们作揖。揖应当伸直双臂,双手十指相扣,上下摇动。可他这个揖作得不伦不类,只轻轻弯了弯腰。沈璧君想,如今候在上庭苑的姑娘们,他恐怕没一个看得起。
      “皇上说了,天气闷热,请各位到清水堂先行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说完,他挥了挥衣袖,招呼身边婆子为姑娘们领路。
      走出上庭苑,视野开阔不少,漫长的宫道似乎延绵不绝。左边是高高的红墙与黄瓦,右边则是满树的刺槐白串,清香扑鼻。两人一排,禾静颐与沈璧君排在队伍的最后。这是禾静颐要求的。她说,尾巴离公公和嬷嬷们远,不用紧着察言观色,可留下来多熟悉宫道与期间风景、人物。一开始,沈碧君不懂,会不会太急了。只要选上了,这宫里什么风景看不了,只怕到时候只有不想看,没有看不了的份儿。
      “你瞧,左边。”
      沈璧君抓着禾静颐的胳膊,抬头看半空里纷飞的黑鸟,丝毫不听招呼。
      “你再不看就没风景了。”
      她离开低头。那是一群端端正正跪着的除草工。除了垂头站立的嬷嬷,全都跪着,面对着她们。
      “这么快就可以踩在人头上啦。”沈璧君说。
      “我让你看她手里的鞭子。”
      鞭子?沈璧君再次回头,确实,鞭子就在嬷嬷手里。此时,选秀队伍正走着,默不作声里透着一股子威严,再加上前头刚过去两个上级管事,谁也不敢出岔子。那鞭子,折了又折,恭恭敬敬,一动不动捏在嬷嬷手里,可嬷嬷却小指翘起,微微打颤。
      “这是抽人鞭子时,不小心打到了自己。要不是用力过猛,力道回弹反震得自己也痛起来。”
      “姐姐,你怎知道?”
      两人刚要讨论,便听得前面管事公公大吼一声:谁再说话。
      看来,清水堂到了。
      清水堂离选秀的玉晟宫最近。小风一吹,竟把玉晟宫里候着的官家姑娘的名字给吹了来。太监从小净身,声调悠扬,音色细腻,听起来无端多了些不同俗世的附庸风雅。
      “一排五个,排起来。”管事公公大喊。
      数十位官家姑娘立即行动,衣裙摩擦,饰物叮咚。
      “走。”
      公公起步,姑娘们跟上。穿过有鹿呆坐于树丛的小花园,路过荷花盛开荷叶迎风摇摆的池塘,清水堂近在眼前。它临水而居,高大无比,外头回来弯弯扭扭,似迷宫将其包围在中央。它方方正正,由十六根红柱支撑,柱与柱之间牵着雕刻精细的三层镂刻木花帘,有风过境,这些花帘便稍稍地翘起下摆,似乎与风永别。
      外头,已让人心旷神怡。
      里头,更奢华得让人目不暇接,中央的四根柱子为金柱,与天花板相接的犄角处各有两条彩凤蜿蜒而上,她们的金羽如糖水金丝,一缕一缕悬在空中,脖子长长的伸着,好让戴凤冠的神鸟头勾到中央盘旋休息的真龙身上。一进去,几个姑娘便高兴得大声叫起来,手舞足蹈。
      “嘿,嘿,我说你们怎么都一个样,进来一波就叫一波。都给我把嘴收紧咯,皇上正忙着,太后正好在他身边,惹恼了太后,等着斩脑袋。”
      管事公公浑身上下圆滚滚的,脸白得像个馒头,姑娘们全都笑了。
      “嘿,嘿,紧着嘴巴。”
      这第二次,才让人安静下来。
      一排五个,跟着第一个人走,走到自己对应的位子上,跪下。公公这么吩咐,大家也照着做。
      新环境,看不厌。姑娘们的脑袋就像老驴拉的磨,转啊转,瞧啊瞧。瞧了高处,瞧低处。瞧了东边的金柱,瞧西边的双层镂刻花帘。只有禾静颐自顾自地从沈璧君手袖里夺了《春秋左传》,目不转睛,盯着看。
      “姐姐,你看得进去吗?”
      “在家时,爹爹骂我木讷、书呆子,庶母们又整天叽叽喳喳,带着弟弟妹妹们总来打扰,那才真看不下去呢。如今这样,倒好多了。”
      清水堂周遭没有高大树木,蝉鸣小了很多,风正好一马平川穿堂过,凉丝丝的,脖子上、脸上那些个肉眼可见的汗珠也都吹干了。可正午早就过去了,宫里送来的午膳也用过了,姑娘们的闲话也说够了,百无聊赖渐渐蔓延。为了不至于打瞌睡,大家互相监督,手掐着手。
      沈璧君看看姑娘们,再看看从小玩到大的禾静颐,没一个合她心意。她向外望去,一只麻雀立在莲蓬上,尾巴上上下下摇摆,莲蓬也左左右右配合,好不自在。她盯着麻雀看,许久缓不过神来。若是带着箭来,她定能射中这呆笨的麻雀。可惜,她今早起晚了,光套上梳妆就荒废了一两个时辰,襦裙刚一套上,白家那急性子的尚书令大人就催着上车。上车,赶紧上车,裙子什么的,留到车上去摆弄,选秀都能迟到,你不要命啦。她还记得他急得头冒青筋的样子,她还能听见他那哭爹喊娘的声音。都几个时辰了,他总是突然出现,她想思念一下别人都不行。真是怪事。
      “要我说,今天又白来了。”一个姑娘说。
      “你给坐下。”
      管事公公一直不在,这会儿却甩着腿子跑进来。
      “我丑话说在前,皇上病愈,太后她老人家高兴,你们可都别存侥幸。再高兴的人也有个毛躁的时候不是。选秀旷日持久,她老人家天天作陪,不累?谁要让她老人家喘不上气,第一个逮到就砍谁的脑袋。前几天落地的张思忖,项屠都还在西安门外巴眨着眼睛,那死不瞑目呀,可够你们受的。”
      清水堂,安静了。
      “行了,你也别扭脑袋了,陪我看看书吧。”禾静颐拍拍沈璧君的肩。
      “我也觉得今天又白来了。”
      “嘘,可别说这话。今天白来,明天呢,后天呢?都是白来,哪天不得自己撑着。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事,何必说出来引人注目。不想来,崴脚、扭腰,咳嗽哪个病不能装一下在床上躺个半把月。你呀,就是没本事。”
      “怎么没本事。我这不是巴巴地望着皇帝早些审了我的老背,早些放我走嘛。谁要做他的梦中美背仙子,要做就做意中人心尖上的人。”
      “就你话多。”
      又等了半晌,姑娘们一个个全没了精神气,像焉了的野花。
      管事公公又出现了。
      这时,他的馒头脸成了蟠桃脸了,虚汗挂在额头,双颊和鼻尖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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