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晚上回到家,钱玉萍见了问道:“云龙,这几天见着你哥没?”云龙回道:“没呀。”钱玉萍自言自语了道:“这还没办事呢,妈先不见了。”云龙道:“谁让硬挡着人家,回来了都有气,还是不回来的好。”钱玉萍道:“过一阵儿就要走,还不准备下,一个人的东西,扯了三,四个地方,这记者当的,可是散漫多了。”云龙道:“赶哪天我爸不在,我把我哥和云靖姐替你找来。”钱玉萍叹道:“也好,回来了我也劝劝,爷俩象仇敌似的。”
娘俩正说话,宝宝来电话,自是问彩芳,云龙说她回家了。正和宝宝说着,便听电话里彩芳咯咯咯笑了乱嚷,知这是到家了,自放了电话。
赵君启因这日发榜,学生,家长定是又多又乱,便比往常更早些赶到学校,有关的老师,人员也到了不少,他便指挥了大家抄录。估摸着上午九,十点钟便能贴出去,大家干得有条有理的了,他反闲着了,便踱下楼。院子里,楼前,楼后,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学生。有一个年级假期补课,自也比平日松散些,还没到八点,自也有散到各处说笑打闹的,今天赵君启高兴,看着这些不烦反喜。
昨日到市里开会,当得知自己的学校今年在全市所有的学校中升学率最高,赵君启不禁怆然泪下,虽不都是自己的功劳,可也有自己的贡献呐!今天他心情虽好,有几件事却让他心情又转阴了。下楼自是见到了不少应届毕业的学生,有些个平日也对他毕恭毕敬的,这回见了,有的眼皮也懒抬,对他爱理不理的,只在那和自己的老师,同学说话。赵君启起初也不以为意,及见的多了,才发觉了许多人对他的冷淡。他回忆起前几年,也如此,可今年却使他感触尤深,自己努力工作,也取得了成绩,市教委已挂上名的红人,到了孩子们这,怎么反不买账?他百思不得其解,平常虽严厉,可他从未整过人啊!
赵君启也得到不少真心的问候,许多的还是学生家长,可总是觉着过不来这个劲,阴着脸和人酬答,已失了早先的兴致。叶若新和几个年轻的老师转过来看到他,拦住了和他说话。一个提前报到的新老师,叫韦青青的姑娘,先挡在叶若新身前道:“赵主任,让我也和叶老师一样吧,让我也到高一带班吧,我教化学,也是正课。”赵君启摇头道:“马上当班主任怕是不行,只教课就够你适应一阵子了,再带了班,一个女孩子,抵挡不住,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带,不好管。”韦青青道:“管什么?我多给他们些自由不就成了。”赵君启道:“这不是闹着玩,以后评职称,分房子,涨工资,带班的好坏,这也是一个指标,你这个态度,我就不敢答应。”韦青青道:“叶老师不也才毕业就带了班?还是教高三语文呢。”赵君启看了叶若新一眼道:“情况特殊,事赶事,也只好那样,再者她也不算带班,只是捎带着管理一下。那是个有名的自由班,她要真管,还不一定能管好呢。”叶若新笑了道:“赵主任,开学我带高一的班可说定了,可不许反悔了。”韦青青道:“我也喜欢孩子呀,我准能和他们说一块去。”赵君启难得地开口笑道:“这个说不准,你喜欢他们,他们不一定喜欢你。”说了苦笑不止。
彩芳这班的学生有不少见叶若新在这,都奔过来问好。有些跟来的家长也一一上前和赵君启,叶若新握手致意。叶若新和人正应答着,又听一群女孩子叠声喊着奔了来。叶若新见了彩芳,任蓓,傅蕾,韩小娜,叶清淑,夏雪涛一群,自是高兴,她又见曲冠南落落寡欢地一个人,落在最后,低着头象是不敢往近前来,她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却也迷茫已极。是可怜他吗?不是,可自己又忧愁什么?和一个小孩子,何必想的那么多呢。
赵君启见几个女孩子花枝招展,大异往常,尤其欧阳彩芳,裙子短得时时露出内里雪白的三角裤来,不禁心惊胆战,见周围人等虽也有惊讶的,可无动于衷的更多,他心下方才平抚些。由彩芳这一牵连,他方注意起学生的打扮了,果然许多的比平日穿的花哨多了,尤其是女孩子,花团锦簇,香气缭绕的,穿高跟鞋,描眉打鬓的,都不鲜见,平日上学,哪许得这个。赵君启这时才发觉自己往日是过分了些。青春就该是美的,爱美有过无错呀!就象那个小彩芳,这穿着,过几年只怕想穿也穿不得了,现在若不穿些美美,只怕真是青春的一种遗憾!
彩芳一帮子不知赵君启想些什么,她是最不记仇的一个,有仇的,事过境迁,她也大半忘到脑后,只要不是那些真正侵犯了女孩子的。彩芳几个也和赵君启打过招呼,彩芳和赵君启道:“赵主任,我妈说了,让我给你们带好,说她改天来看你和校长。”赵君启笑了应和着女孩子们,问些考试的事,自是又鼓励了一番。
任蓓拉了叶若新的手道:“叶老师,我们请你怎么不去?这些天我们就这么个遗憾了。”叶若新笑了道:“老师请你们吧,老师上班挣钱了,你们还没呢,老师怎么好让你们请我。”夏雪涛上来道:“老师,欧阳彩芳有钱,有好几千呢,云龙告诉我们的,他说,这怎么花的了啊!我们还不帮她花些,平常她作了那么多的祸,我们担待了多少?现今她四喜临门,由不得她小气。”叶若新也笑。彩芳听了跳过来,捶夏雪涛道:“谁小气啦,再说人家哪个四喜啦,你说说。”夏雪涛扬声道:“金榜题名,这是一喜吧。你得了云龙,他也考上了,这是二喜吧。毕业了,解放了,随便吃,随便穿,随便玩,随便乐,这不是三喜吗。最后一喜,弄不好你便是一个随便爱,不是四大喜是什么?”同学们中只夏雪涛一个敢当众这么说彩芳,旁人若说,彩芳定恼无疑,只这后一喜之说也怪羞人的,见大家都冲了她笑,气了抓住夏雪涛打道:“死娼妇,又重操旧业了,还乱说人,怎么就改不了了。”大家听了都笑了个半死。赵君启早不敢听,一旁呆了也不好,忙走到大人堆里去说话。
叶若新知他们闹惯了,这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节目,略窘窘,也不以为意了,她自想她的,忽见傅蕾招手喊曲冠南道:“小南子,大家都在这,你躲在那干吗?我们老师又不会怪你,还说请我们聚,你不去呀。”叶若新听了自是奇道:“我怪他什么?”傅蕾似是觉悟了什么,忙扭过脸去。孩子们都讪讪地在那笑。叶若新心道:“坏了,我忘了一点,他还是一个男孩,哪懂的那么多,这些又和他好,指不定背后说我什么了。”想了自己也脸红心热。
曲冠南不但没过来,反被傅蕾喊得没了踪影。女孩子们心里都骂:“这个没胆气的,就会偷着爱人,不敢明里和人家说。”
叶若新工作一年,自觉成熟多了,尤其是冷静理智的劲,她自觉是变了一个人。曲冠南自是天边的人,天边的事,绝对的不可能,可崔京华和自己,她也越来越感到不舒服。帮崔京华收拾新房,她总觉着是帮别人收拾,跟自己无关,她一点也不激动,更不感动,随着定好的大喜日子的临近,她反迷茫彷徨起来。自己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到底该不该呢?为什么自己一丝喜乐之情也没有?
学校里和孩子们聚过,下午无事,叶若新回到家,家里没人,她吃过了饭便一个人躺到床上发呆,随便睡了一会儿,醒时觉着头沉的很,下地倒了杯水来喝,习惯地找了本书看。看着看着,许多男性的脸孔,在她眼前忽隐忽现的,心绪烦乱中,弃了书不再看,拿个手绢捂上脸,仰躺了在那喘息。安静了会儿,叶若新把曾经遇过的所有她不讨厌的男人梳理了一遍,仍没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最喜欢的大概还是曲冠南,只也是喜欢,还能怎样!再一个是崔京华,不久后就要嫁的,想来自己还是喜欢崔京华,虽然他有那么多自己不喜欢的地方,要不,她怎么会答应嫁呢?虽答应了,叶若新平日仍觉着这事和自己无关,她朦朦胧胧地仍弄不清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叶若新她妈回家时,见女儿躺在床上发呆,神情萧索,以为是病了,摸了摸,问了问,也不象是病了,便道:“京华今晚来,谈婚礼的事,我怎么见你一点不上心,上班以后,你比念书的时候勤快多了,怎么到了自己的事,反马虎了?”叶若新只笑笑,也没有什么言词。她妈没留心这个,知女儿心思细密,想事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便自干她的。
崔京华到的早,叶若新她妈见了笑容满面,拉了崔京华的手道:“快进屋歇了,我再出去买些,晚上做了吃。”崔京华道:“我买了不少,放在门口了,想着见若新,没替您拎到厨房去,您不用再买了,街面上有的新鲜东西,我都挑着买了。”叶若新她妈道:“那你和若新说话去吧,不用你们动手啦。今个儿我和你叔叔做,这也没几天叔好叫的了,就要成一家人了。”崔京华笑了推门进了叶若新的房间。
叶若新早听到了,坐起身,也未下床,仍倚偎在那,淡淡地笑着和崔京华道:“你坐椅子吧。”崔京华兴致勃勃地坐下,身子前探了道:“若新,这一阵儿也够麻烦你的了。”叶若新又淡淡地笑道:“没什么,应该的。”崔京华笑道:“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左右把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下。我有个朋友,搞艺术摄影的,明个儿我们去照些像。办结婚证的像就用我们第一次合影的那张,这样意义深刻。”叶若新仍笑,却没看崔京华。崔京华仍道:“明个儿照完像,我们去医院检查身体,我和个朋友打过招呼了,不管哪项,给你检查身体的一定是个女医生,你要是这个不习惯,也说好了,便让朋友帮着办了,你不去也成,只我得去,有些个情况他不知道,也不能乱填表格。”
叶若新听到检查身体,办结婚证这一说,她忽然觉到自己的心和身体被一同触着了,刹那间她明白了结婚意味着什么了,毫无保留地开放自己的身体,再一个,一辈子厮守在一起,生儿育女,这是要负责任的!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冷眼看着崔京华,一时觉着自己和他陌生了许多,这或许是无来由的,可更是毫不留情的。叶若新静了下心神,和崔京华搭话道:“京华,你的工作近来怎么样了?”崔京华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我现今真入了门了,都有了套路了,得心应手,再没什么羁绊了。你放心吧,我们这个社会,在文学界,你一但有了地位,永远不会失去的,这个,实比当官都保靠。”叶若新笑了道:“这些我真不大懂。文学,对我而言,永远是神秘而又神圣的,那么的高不可攀,不可企及。”崔京华笑了道:“这你是看高了,我以前也这么看,现今才知这全是胡扯。一样的都是人,只不过各有窍门罢了。”叶若新笑了摇摇头。崔京华道:“你想当诗人,你随便写,我帮你改改,找个刊物发表了,积累多了,凑个集子,不就也成了诗人。”叶若新静静了道:“我不会写诗,虽然我非常爱诗。”崔京华笑道:“倒也是,我们都成了诗人,日子只怕就没法过了。”叶若新见崔京华意气风发的样,虽然仍在内心充满了尊敬之情,却不再感动。崔京华一时间又唠叨了不少,左近都是结婚的事。叶若新不置可否地只是听,也不插言。崔京华以为是女孩家温柔怕羞,也不觉有异。
叶若新的父亲回来后,叶若新便让父亲和崔京华说话,自到外间帮妈妈做饭。叶若新吃饭时几乎不发一言,只由另外三个人说。崔京华本想饭后请叶若新出去走走,叶若新推辞说是不舒服,今天想早歇下。崔京华道:“那好,明个儿我来接你,我们一同出去办事。”
叶若新她妈先觉察了女儿的闷闷不乐,和丈夫说了,叶若新她爸道:“有什么不乐的,这样的女婿,找遍全市也没几个,她也不是天仙,有什么看不上人家的。”
叶若新重躺在床上,想了许久,终于定下决心。当然先要和爸妈谈妥,他们不通过,家里先要不快乐,再说成与不成,也没必要自己家里弄得不痛快。叶若新的父母被女儿招集了来,以为是要提要求,及至叶若新说出不想和崔京华结婚的话,老两口一时愣在当场。她爸半天里抖手道:“已经这样了,这怎么好了局,都答应下了,怎么能反悔?”叶若新静静地道:“这事由我起,还是由我自己来安排吧,我和他以后还是朋友,也不算远,你们真喜欢他,也不必因我不嫁他便不喜欢吧?”叶若新她妈道:“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说出去还不让人家笑死了,谁以后还敢给你介绍对象?谈了一年,好好的要结婚了,突然了又不行,外人不定怎么想呢。”叶若新无法和父母生这些气,这又不是乱生气的时候,便道:“妈,时代不同了,只要不犯法,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不还是我?我们又不是为别人怎么说去活的。”
老两口自劝不住,自己的女儿,人家自个儿的婚姻,发不上火,自长吁短叹了去发愁。叶若新因自己态度坚决,第一回合没败下阵,心里也是舒畅,见天还早,忽地来了兴致,带些钱,和父母说是去同事家玩。见女儿欢天喜地地去了,老两口互相问,这女儿是不是去会真正的朋友?
叶若新跑到外面给彩芳打电话,问她晚上能不能出来,她现在就请她们出去玩。彩芳跳脚喊好,忙去安排。
彩芳这班的同学,得了信,可就到了三十多位。等人来的差不多了,叶若新有些傻,她可没带多少钱,便笑着说了。孩子们叠声地说没事,说不让老师拿钱。叶若新不干,她拿了个整,出了一佰元。学生们你十块,他五块地凑钱,彩芳一个人便拿了一佰元,还有一个叶若新不认识的女孩,也拿了五十,一问,才知这女孩叫冰清。冰清只和夏雪涛熟,追了他乱叫乱打。夏雪涛没人时抵挡道:“你再这样,他们以为你真是我的相好的了,那笑话可大了,我在同学们中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可就没了,以后再怎么领袖群伦。”冰清骂道:“屁吧,还领袖群伦呢,让我说你什么好!总这样,用不了多久,没一个女孩子会喜欢你。”
叶若新见人群中有曲冠英,却没曲冠南,便轻声地问曲冠英。曲冠英道:“谁知道,这阵儿他霜打了一样,同学们聚会,也只夏雪涛,彩芳几个能调得动,今天他说不想来,电话里还让彩芳骂了,可他就是不来。”叶若新不好深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乱乱纷纷地说不清道不明。
六十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