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听黑齿岩刚所说也觉得奇怪,这吐蕃向来轻鄙女人,又是和议这等大事,却不知他们怎会派个女人前来,总不会是公然行那美人计吧,他心中不由坏坏地想道。只是转眼看见仍在城上城下浴血鏖战的唐军士兵,他便又回复了先前的一脸肃容。
却听他道:“黑齿,你去传令,让高秀岩不要停,但把势头先缓一缓,也好让我们看看吐蕃人究竟是个什么章法。”黑齿岩刚听他如此下令,口中虽然应道,但心中却不免疑惑起来,隔了半晌,终究忍耐不住,遂问道:“殿下,如今虽然形势有利于我军,但这一个多时辰的交战,伤亡着实严重,光战死者已达五百多人。既然敌人前来和谈,又是主动提出停战,我们为何先不答应下来,这样也能让我军喘口气啊。”
原来黑齿岩刚只是担心这瑞王殿下不要打得兴起,忘记自己麾下只有区区三千多人,目前这城头尚未夺取,真要攻破占领此地,不知还要耗费多少兵力。而如果久战不下,任凭吐蕃援军到来,那么恐怕到时要求和的就不是吐蕃人,而是唐军自己了。是以,他这一句,究其内中含义,提醒远胜疑问。
李佑听他说完,转过身“呵呵”一笑,随即冷然道:“哼,吐蕃这等蛮人,若不以强力威胁,他们哪肯就范,所以我才不惜将士性命继续攻城。而且如你所说,我军实际力弱,如果不以强悍之态示人,一旦被其发现,死守待援,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依旧保持攻势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已命高秀岩放慢势头,这样既可体现强硬,又能借此得到喘息,关键时刻或退或进都由我们选择。这样岂不比单纯听从吐蕃人建议更好?!”
黑齿岩刚听瑞王这番解释,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所以提出疑问,只为唐军处境着想,倒并非儒家所说的信义仁德,耳听瑞王此法虽然要冒和议不成的风险,但实际却是最过稳妥之计。更何况,眼下吐蕃人比之唐军更为不堪,否则据守坚城,又何必出来谈和呢?于是,这般一来,二人统一了格调,黑齿岩刚便飞马跑去将瑞王布置传告于高秀岩,而李佑则在一众亲卫随同下,迈步走向中军大帐。
一刻之后,当唐军鼓声大作时,吐蕃使者在列队两旁的唐军步槊下由前军走入中军大帐。来者一共四人,除了尚恐热之外,还有一名女子和走在二人身后的两名吐蕃侍卫。只是望着军容严整,士兵往来不断的唐军大营,这四人实是心怀各异。
四人中尤以尚恐热经历最丰,他既身为吐蕃副内大论,见识自然非同一般。眼见唐军如此整肃,他心知那瑞王定是想给己方一个下马威,以便能在之后的谈判中获取最大好处。不过,饶是如此,他却也看得暗暗心惊,以这般查看,那唐军何止三万,便是五万都有。想来那瑞王之所以肯和谈,大约是怕麾下兵马粮草不济,若此人恼羞成怒之下,全力攻城,只怕到时真就难以挽回了。因此,他倒是暗自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作出了正确选择,即使那也是通过族中前辈授意。
而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则是一路小心翼翼,不过现在依他们看来如果唐人有心杀自己立威,那么无论如何戒备都是多余,只是二人乃是赞普亲卫,素来对吐蕃王室忠心耿耿,因此虽然眼看唐军个个如狼似虎,却仍是一脸不惧,虽然紧张之色也是毕露无疑。
四人之中惟有那名蒙了纱巾的女子心中所感最为复杂。此刻眼见大唐甲兵之利远胜吐蕃,军威仪容更是令人心生崇敬,她不禁想看看这位众人一再传说的瑞王究竟是何模样,只是转念一想,一旦和议成功,事后那些吐蕃贵族会否再起议论。反之,若谈和不成,唐军破城,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难道到时再向众军道明自己乃是唐人吗?言念及此,她心中越发郁闷,便低了头不再环顾四周。却在此时,只听一声高喝:“中军到!使者缴械!”
这话一毕,几名身强力壮的唐军士兵便从两边闪出,稀里哗啦就把几人随身佩带的长刀等物搜缴而去,当然有鉴于她是女子,倒也无人前来冒犯。
如此一番,四人这才来到中军大帐门口,其中两名侍卫自然被留在了帐外,只有这一男一女二人进了帐子。
进了大帐,眼见一名身着明光铠甲,头顶锍金银盔的青年将领正端坐正中。瘦削的脸庞掩饰不住连日的劳累,但挑起的眉尖分明将那奕奕神采展露无疑。
 
第九十四章 城下之盟(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