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25(美强)
最後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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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一号……」
樊梦双手缓缓垂下来,无骨似的躺在身侧,茫然地半张开嘴,抬眼看著月台篷顶侧边露出的一块天空天空被人为建筑切割成一片狭长的方形,樊梦半举高手,横起一g指头在眼前的位置,已经能够遮著那一方天空。
他没勇气再看下去。没有人b他更清楚,三月廿一日发生了什麽事。他仍坐在沙田铁路站月台上一把长椅,忽然他将楚兆春的梦笔记掷下地,猛然直起身子,瞪大一双眼睛,看左方:两个nV子拖著一个及至人一半高度的行李箱,谈笑;眼睛撇向右方,一个头顶半秃的老头子驼著背,双手持著一份免费报纸,看得津津有味;闪身转向後方,电梯源源不绝地送人下来月台,有男有nV有老nEnG有美有丑。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冲击著樊梦的视觉,他惊觉每人纵使都有五官与一张脸蛋,却能从中转出那麽多花样来。
是「他是世上最巧手的工匠,能化丑为妍,能化老为nEnG,能从一块叶转出世界,能将古往今来盛衰繁华寄托於大自然里一朵小小的白花。千古以来没有人能敌得过「他」——并且每个人的生Si均是由这一个存在所决定。
樊梦这一世人见过的人事,所感受过的情怀,感官上的苦与乐,每一项,都逃不出「他」的设计。因此,让樊梦堕入迷局的不是他自我的分裂或楚兆春的算计,而是,「他」。
冥冥中的创造者,那一个终极的存在,那一个万物以至宇宙里的唯一主宰……
四周的景物好像忽尔接驳成一条环形的阔带,卷著樊梦身边一切可以触可观之处,使他置身於一个开放式的环形监狱里,莫说是行动受到限制,连视野也在「他」的掌握之中——rT或思想上。rT上,樊梦与楚兆春均无法看见「他」不让他们看的地方,思想上,每当他们自以为想出前无古人的创新意念,事实上都是「他」所给予他们的引导与启发。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之外,古往今来的人从来——并且之後——也不会有真正的创新。人类只是「他」的玩具躲在角落,近乎享受地观看一群人如何想出些少所谓新的东西便欣喜若狂,而不知一切早已在某个存在的掌握中;为了巩固「他」绝对的优势,他不时使人走到一个瓶颈处,在在提醒他们人类的渺小脆弱,而又为了继续这个游戏,在黑暗时为他们点出一条明路。
潘朵拉的盒子欺骗了太多世代的人。大家以为盒里必有希望,作为唯一支持自己生存与繁衍的信仰。
若果以前有人将以上的事告诉樊梦,他必以为对方是个疯子。可是,他亲身尝试过这种滋味了:先是陷入春梦,以为分析心灵与接触楚兆春便能使自己解脱,殊不知这正踏入了「他」的陷阱里,让楚兆春在现实中步步进b,以至与他发生关系。然後,樊梦再知道楚兆春才是首个受害於春梦的人,一直以楚兆春为棋子的樊梦才是楚兆春的实验品。如果这一切皆出於楚兆春的计策,倒不可怕,只要揪出凶手,恶梦就能完结,可是,楚兆春这本梦笔记点出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连楚兆春自己也不是真正的主人。他只是一个更早的受害者,相对於樊梦,楚兆春对命运有更多认知,但他也看不到二人最终的结局。就好似两人一同参加一场长跑,楚兆春b樊梦早起步,樊梦输在起跑线,但两个选手都不能预视赛事最终结果,故此,在跑到终点之前也只能不断跑。直至眼前忽然出现致命的障碍物,那才是他们生命的终点。
「他」躲在哪里
是这里
是那里
是前面
是後面
强烈的晕眩感使樊梦蹲坐在地下,双手抱著自己的头,一直握在手里沉默的手机震动。
「喂。」樊梦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看完要看的部分了。」樊梦听到楚兆春肯定的声音。
「你是不是连我会看到哪一页哪一行哪一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樊梦说:「你再问这个,又有什麽意思我和你之间的事,从来不是由我们作主,你以为这样就捕获了我吗你不是捕捉了我,而是被他捕捉了,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得志。我们无论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都出於他的掌控,即使Si亡也逃不掉。」
「樊梦,」楚兆春的声音:「你说他会不会也是被某种别的力量所掌握也许你这样想,便没那麽难过。」
「会被什麽掌握」
「也许是自然的法则罢。」
「哈哈……哈哈哈……」樊梦的笑声断裂了,短促而神经质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一声b一声苍凉。破碎的不止是他单薄的笑声。这种情形便好似棋盘上的棋子一旦有了意志,顿悟自己无论走几多步,返回或飞至终点,皆出於别的b自己更大更绝对的意志,去到某个地步,输赢只存在於棋盘上,实际棋子永远是输家。
「你是不是在想,人的自由意志一旦被否定,自己的存在就不再有意义」
「我无。」樊梦指尖冰凉,他含著尾指的指头,啃著指界,轻啃皮r,透过微弱的痛感支持自己的j神,他颤抖著声音说:「你别再猜度我的心。」
「樊梦,」楚兆春的声音轻柔,夹带叹息:「这个世界没有人有自由的意志,我们的思考方式一开始便被前人限定:学什麽语言、历史、文化,身处哪个家庭、哪一处社区,甚至是国族,都是在我们出生时、有意识之前就已被定下来。你忘了。你的知识与思考能力使你拒绝相信自己……以至全人类,都不过是一种软弱的生物,只有少数具有超人意志的人才能做到表面不朽,可是,人的r身Si去,便已失去与人直接交流的能力。即使能立言,著书留於後世,可是後人只能单方面汲取亡者留下来的东西,而亡者无法回答後人。所谓不朽,只是一个谎言。人怕Si,便要制造许多故事说服、催眠自己去相信:人的思想能穿透时空,因此,Si亡并不可怕。
「但是,面对Si亡时,人的孤独软弱始终坦露於自己与他面前,骗得到世人,骗不到自己的心与他的眼睛。你应该接受自己的软弱。」
「我不能接受!」
「那麽,你有自信超越前人的一切吗你有自信超越他的布局吗你有自信做出与我梦境不一样的行动吗」
(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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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美强)
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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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下来……会做什麽」樊梦一手掩著脸,急速喘气,不能缓和一颗因恐惧而SaO动的心,就像心里藏著无数个地雷,楚兆春每讲一句话就引爆一个地雷,将他的心炸得满目疮痍
「为什麽为什麽是你先知道,而不是我先知道如果是我先作梦,我是不会容许事情走到这个地步的。我会向你坦白,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他、冲破他——哪怕用Si亡……」
「我可不想Si。」
「难道你宁愿充当他的玩物吗」
「你还不明白吗即使你以Si抵抗他的玩弄,也只是暗合他的设定。因此,你之所以会去Si,并非真的出於你的意志,而是他要你Si。与其因而结束生命,倒不如顺应他的意思,在这种行为得到快乐。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人,不懂得去介怀什麽意志、什麽自我什麽j神什麽自由,我只是要知道,这一刻,我活著。」
「活著有意思吗」
「Si亡,假设有轮回的话,你只不过是进入新一副躯壳,逃不出生存。总有一天,他又会再玩这把戏,让你在绝望中意识到自己没有意志的事实……或者我们已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我们的前一生可能就是为了逃脱他,然後才Si去。所以今世我决定活在他的羽翼下——这就是你输给我的地方,我该说,」
楚兆春彷佛骄傲地笑了一声:「你就是输在不够我下贱吗」
「你呢」
「我什麽」
「你跟我发生了……」樊梦觉得自己没必要说得迂回曲折:「你跟我上过很多次床,那之後你有再作春梦吗」
「我有。」
「那之後我们又会变成怎样」
「唉,樊梦。」楚兆春叹息。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至少我有个心理准备。好吧,下一分钟,我会做什麽你说……」樊梦看著脚前的h线,他踏前一步,左脚便越过月台的h线。右脚跟上左脚的步伐,也又越过那条chuh线。月台下车轨像几把压平了的梯子,铺满了碎石,表面上每一块石子如此相似,但你实在是找不到两块完完全全一样的石子。
樊梦生起一种愤怒:不,能找到!只要能找到两块完全一样的石子,就可以颠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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