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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2/2页]

今晚月色很美 陈衣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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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生病很疼。”
      她用力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害怕弄脏眼前精致的人儿。
      擦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捏起叶卿的食指,对着他抽过血的针眼“呼呼”吹了两下。
      抬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这样还疼吗?”
      少年清晰的筋脉像河流在骨骼微现的手背上蜿蜒地游走。
      感受到小月牙嘴巴里凉凉的气流落在肌肤上,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有些失神。
      一个流于女气的男孩,眉眼清秀。
      看人的时候没有男孩子的野蛮,倒充满了涓涓细流淌进心底一般的温和。
      “呼呼。”
      “不要吹了。”叶卿把手从她的掌心抽出来,“不疼了。”
      小月牙有点恍惚地僵着手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收回去。她乖乖点头,“好。”
      不要吹了……是不是嫌她脏呢?
      小月牙用肿乎乎的小手蹭了蹭鼻子,有点失落地垂着脑袋,抠着手指。
      她很想抬起眼睛看看他,可是不敢。
      她很害怕被嫌弃。
      坐了很久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每天都会洗手,应该没有那么脏的。”
      她睁大眼睛看着叶卿,刚刚上来一点底气,在对上他的眸子的瞬间就消失了。
      小声地嘟囔,“只是可能会有一点点细菌……”
      阿花姐姐明明说过,受伤的地方,只要给月牙吹一吹就不疼了。
      可是那个哥哥,还是好疼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默默地起身离开。
      她踩着地砖的中间线走,走得十分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摔了一跤。
      小月牙爬起来,捏捏自己摔痛的手心,走进了暗处。
      严禾给叶卿买了一碗粥,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动画片。
      即便是喜剧也丝毫提不起她的兴趣,严禾看得心不在焉。
      她眉目渐渐低下去,望着喝粥的叶卿,小声问,“周访先送你来的?”
      “他背我过来的。”
      “哦。”她想了想,“他受伤了?”
      “回学校拿东西没钥匙开门,把窗户玻璃撞碎了进去的。”
      严禾心口一紧,“拿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吗?”
      叶卿:“……”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她端正了坐姿,继续看动画片。
      良久,严禾脚尖轻飘飘点着地面,漫不经心说,“你要是知道了告诉我一声呗。”
      带着拜托意味的一个语气词让她的尾音带着娇俏感轻轻上扬。
      叶卿说:“游戏机。”
      “……切。”
      严禾打了个淑女的哈欠,“我回去睡觉了,明早来看你。”
      “嗯。”他轻轻点头。
      护士进来拔针,悄悄瞄上他的眉眼。
      叶卿从小体弱多病,他早产,生下来那一年整个冬天都是在保温箱里度过的。
      他无法劝说自己上天造人是公平的。
      上帝明明给了他生的契机,却偏偏不给他一个温暖的童年。
      院里和叶卿最亲的人是军医,最了解他的人也是军医。
      小时候出十次门有九次都是去卫生所。
      无论父母多么依着他,病痛的一天一天也限制了他做每一件事情的自由。
      叶卿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笼子被扔进了森林,他看着漂亮的小鸟飞来飞去。
      每一次挣脱却都撞到墙上,直到停止了挣扎,任由天命处置。
      挣扎的热情消退了,人就会变得冷漠。
      吃了止痛药虽有轻微缓解,但一丝一缕的疼痛仍然持续到后半夜。
      叶卿失眠了。
      他裹着大衣走到外面廊上看雪。
      南方的雪很稀且湿冷,雪粒子沙沙地往玻璃窗上拍打。
      医院的走道肮脏而混乱。
      水房里有一股腥臭味,从几十米远的地方飘过来。
      叶卿等一批等电梯的乘客进去了之后,走近安全通道的拐角。
      这里的窗户很宽敞,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而叶卿垂眸看这世界的姿态,已无半分期待。
      他轻轻地推开窗户,推至三指宽的缝隙便卡住了。
      十九楼的风灌进来。
      叶卿捏着那根蜡烛。
      蜡烛上的名字是他爷爷刻的,可是他从记事起就没有用过。
      按照家谱,他是排到这个辈分了。
      所以他还没有出生,就注定成为这个人。
      从前在家里吃饭,因为哥哥姐姐多,不论多少人上桌,叶卿一定是最后一个动筷子的。
      辈分最小,年纪最小。他必须这样做。
      于是他渐渐明白,人自打生来就是身不由己。
      转身离开之际,叶卿看到身侧的楼道里露出来一双腿。
      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睡得很沉。
      叶卿把窗户阖上,口中呼出一片暖暖气流,他俯身说话,“睡着了?”
      没有回音。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叶卿把他抱起来。
      小孩比他想象中轻好多。
      尽管身体很虚弱,但是抱着一个孩子走到病房的力气还是有的。
      小月牙被塞进暖烘烘的被窝。
      叶卿帮他脱鞋。
      虽然也只有十岁大小,但这蛤蟆骨朵儿似的一双小脚,实在长得不像男人。
      小孩很瘦小,躺在床上也不占地方,不会被护士发现。
      叶卿静静地看着旁边的男孩——睡得很熟。
      好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似的,他裹着被子,十分贪图这一刻的暖意。
      呼吸声清清浅浅地浮在耳畔,叶卿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
      小月牙做了个悠长的梦。
      梦里的场景是一间小屋,白花花的四面墙上有水波一样的日光晃来晃去。
      戴口罩的叔叔端坐在一盆植物后面,让每一个走到他跟前的孩子脱了衣服。
      叔叔为她们检查身体,植物漂亮的绿叶挡住了他的动作。
      小月牙躲在门后面,看到最后一个小伙伴提着裤子出来了。
      可是他们脸上挂着泪珠的样子告诉小月牙,她们并不高兴。
      叔叔伸了个懒腰,问带她们过来的阿花姐姐:“你们院就这些女孩吗?”
      阿花姐姐清点了一下人头,疑惑地摸摸下巴,“不对啊,还差一个。”
      还差一个。
      还差一个。
      小月牙捂着耳朵,飞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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