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姑姑,她气得好多天不来家里。”
胡瑶翘一翘嘴角,笑容浅淡。“他也会给你姑姑赔不是的。”
朝阳其实并不如世人所见般鲜亮。她要强又敏感,张扬的言行之下,最终不过是个被吓坏后逞强的女人。
那一年,她鼓动周家表哥随她英勇救驾。周家公子死了,留下的荣光就都落在朝阳一个人肩上。她背负着对周家表哥的亏负,事事拔尖要强,生怕露出怯懦来,久而久之大家都传大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其实褪去这层光环,她心中剩下的是害怕和冲动。或许,她只是单纯地遗传了敬贞王妃最后决然的刚烈。
桓康王的万寿格外潦草地过去,连家宴也没有。朝阳出城散心去了,梁王禁足出不来,宁王一边养身子一边修宅子。人不齐,聚着反而叫心里难受。
胡瑶接回孩子,特意写了信告诉孟?。孟?为她高兴,拿着信反复看了三五遍,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原以为嫁了人,能比从前更方便走动。谁知道如今见一面也难。”原本琪哥儿和阿满同龄,正是活泼好奇的时候,还想让两家的孩子平日多亲近。
崇仪为了安慰她,答应入秋后,带她和孩子们去登高赏景。好几回和她说起雀儿山的温泉,至今还没有机会走一趟。
七月末,羸弱多病的靖王妃突然进宫给淑妃请安了。往年换季的时候,李岑安总是苦于肺热之症,吹不得一丝凉风。
李岑安的身体实在病弱,嫁进来这些年,总也离不开汤药。二十九年,花萝刚死的那会儿,她大病过一场。等三十年,靖王将孟?迁入安和堂同进同出,她的病就更厉害了,大有下世的光景。
为此,桓康王私下里问过两回继王妃的事。其实不用问,崇仪的心思早和他表明过。桓康王看着她病歪歪的可怜,对李家都优容许多。御史弹劾李老爷纳妓为妾,桓康王把折子压在案头不发,只让翁守贵悄悄派人去把那女子处理了。
李岑安是胎里带来的热毒,本不是要命的绝症。王府里什么良医好药没有,悉心调理着自然没有妨碍。崇仪也请钱先生为她诊脉开方,只是她信不过钱益江湖郎中的出身,倒把崇仪的一番心意给推拒在外。其实,血虚气虚都不打紧,最要命的是心虚。
打从她嫁过来,一颗心就没有安生过一日。她自知寒微,不敢在妯娌间冒尖抢风光,处处时时察言观色。其实越想着不敢攀比,越是样样都在衡量。论家世,她压根不敢提起这茬……论贤惠,她不敢输给梁王妃的大度;论干练,她偷着学宁王妃处事。她没有底气,就得整日里提心吊胆,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不在揣摩。
哪怕在蒹葭殿,她一边孝敬孟淑妃,一边心里还在打怵。淑妃对她笑一笑,她受宠若惊;淑妃要是拧一下眉头,她就整宿地无法安睡。她就像是两头烧着的蜡烛,摇曳的火苗吞噬的是她的精气神,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日常天久的煎熬。
等到靖王定下孟太师家的姑娘,她就有不好的预感。人总是偏心的,一个孟家出来的,孟淑妃不可能不偏帮自己的侄女。那时候,宫里流传说,孟淑妃是为了给自家侄女铺路,才主动让靖王娶李家的女儿。当时,她就信了三分。为大王分忧只是其一,孟淑妃所图之久远,叫人心惊。后来,她的噩梦果然一一得到验证。
可去岁,梁王和宁王打起来了。听说,事情的起因是宁王酒醉后的一幅画。秦镜和他的徒弟陶正把外头的议论绘声绘色地学给她听。听说梁王骂弟弟放荡,意淫兄嫂;宁王恼哥哥心思龌龊,小人之心。这两个人吵着吵着,大王就烦了,谁也没捞着好处。
这时候,就突显出靖王的人品。大王让靖王代王驾南巡,事后竟然赐加领涪州。这一下,靖王的食禄一下超了梁王,甚至可与宁王比肩。
李岑安再迟钝,也捕捉到一丝迹象。又有秦镜在她身边分析,不多想也难。
等宁王不可言说的身世传开,李岑安蓦然回味,靖王是大王的儿子,他不止可以靖王,或者还有更远大的前程。而她自己或者无力改变的过去已是定局,可只要她活下去,靖王更光鲜的未来里,不得不存她一席之地。
这个念头一起,原本死水一般的心不由地沸腾起来。恩爱没有了,难道她还要把嫡妻的位子拱手让人?拼着这个念头,她的身子竟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一五八、回忆与回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