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跟了过来,两人才放下心。李王妃夸说臻儿乖巧,下午待在她屋里一点儿也不哭闹,她还赐下一串五彩香包给孩子玩。
“王妃一见小郡主就爱得什么似的,咱们小郡主见着母亲乐得咯咯笑呢!”尹蓝秋如今还是每日来王妃屋里立规矩,下午的时候便也陪着王妃逗孩子。她壮着胆子笑盈盈地把话说了,眉眼闪烁地打量靖王的神色。
孟?一听她开口便抿了嘴,摸着孩子的小脸不肯搭腔。王妃是正妻嫡母,王府里所有的孩子都要尊她为母亲。这是规矩,孟?心里明白,可叫尹氏提起来,她便听着刺耳。
“入夜风寒,先送郡主回屋去。”一边,崇仪亲眼看过孩子,对尹蓝秋的话恍若未闻,转头吩咐开席。
孟?与王妃分别左右崇仪两侧,面前是一道炸春卷。布膳的丫头见她半垂的视线落在那盘春卷上,便勤快地添在她的小碗里。
孟?心不在焉地一口咬下,金黄酥脆的皮子裹着咸香的三丝馅儿。里头的馅儿因为有春卷皮的包裹,汤汁还是滚烫的。孟?口里一烫,当下脸色就变了,忙用帕子掩了嘴抻着脖子咽下去,只觉着心尖都被烧了一般。
李岑安执起酒盅敬崇仪,慰劳王爷辛苦,尹蓝秋与卢氏便附言,一同捧起酒盅离席而立,孟?只好拿起酒盅从善如流,抬头一口抿进含在口里,靠着酒液凉一凉嘴,又夹起一筷子萝卜条慢慢嚼着。
崇仪的眼风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半晌听不见她开口,就更留心细看去。见她盯着凉菜下筷,便把自己的一碗汤匀给她。三九里烧地龙容易燥,人们便贪吃一口清爽的,可一会儿散席,椒兰苑与颐沁堂一东一西隔得最远,怕她路上吃着冷风,寒凉积在肠胃里就该闹肚子了。
“妹妹尝尝这道鸭子汤,文火细炖熬的,也不油腻。”李岑安一颗心扑在靖王身上,岂能看不见他贴心的举动。她却主动地大度关心起孟?,一壁又神色自如地叫人再添一碗,亲手端给崇仪。
“多谢王妃姐姐。”孟?回以一笑,也捡起莲纹银汤匙来。
崇仪端起碗就口,瞥见她慢悠悠吹着勺里的汤水,久久才送下一口。不像是怄火耍性子,倒是有口难言的样子,便存在心底。
待席面散去,崇仪与李王妃双双稳坐上首,李岑安便喜洋洋地发言:“十五一过,这年节就算过去了。妹妹们忙了这些日子,今儿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聚过,也算完满。夜里风凉,我便不留各位妹妹,各自回屋松泛松泛去吧。”
这就是说王爷今晚要留宿王妃屋里了。尹蓝秋和卢氏本没有指望,今天能与靖王一桌吃顿饭,二人已是欢心不已,便大大方方起身再拜谢过王妃赐宴。孟?盯着崇仪看了许久,也不无失望地起身。
崇仪便指着高斌,叫他亲自送侧妃会椒兰苑再来回话,又替孟?惹来一干妒羡的眼光。
往日里李王妃抱病,崇仪初一十五便独自歇在前面的安和堂。今晚,王妃出面主持家宴,说明身上大安了。当着一家子的面,崇仪自然要有所表态。
待到诸人离开,屋里一下子显得空阔悄静。崇仪顾自起身负手往次间走,李岑安急忙起身惴惴地跟上脚步,一颗心飞快地鼓动起来。她攥一攥手心,压下心头的悸动。方才席面上,她反常地八面玲珑无一不是试探,靖王的默许便是最好的鼓励。可眼下与靖王独处,在靖王犀利的审视里,她掩藏的心思仿佛海潮消退后袒露在月光下的沙滩被一览无余,便叫她不由局促起来。
李岑安定了定神亲手张罗,借着奉茶叫自己忙碌起来,一边拿眼梢余光留心崇仪的举动。
长榻上,崇仪阖目假寐,心口起伏规律,一派平和。李岑安是欢喜的,悄然生出一段羞涩的情意,低声吩咐梦溪烧水备着。
她提着裙袂款款在靖王躺着的长榻边斜签着坐下,身子才沾了个边儿,她的心又砰砰地跃动起来,竟比当年大婚更剧烈,更乱人心魄。她默默地伸出手,虚抚过他的轮廓,心底柔情如一股暖流漫溢,骨子里都酥软起来。
偏是一室情潮无声流转时,高斌突然从外头打起帘子走进来。李岑安惊得一跳,仓促把手藏在身后,眸子里带着恼意瞪向来人。
她才要示意他噤声,就听崇仪的声音响起来,反叫她吓了一跳。再回头一看,崇仪已经翻身坐起来,眼中清亮如夜星,哪里有困倦的迹象。
“如何?”崇仪没头没脑问出两个字,叫李岑安纳罕,不知他二人打的什么哑谜。
高斌仿佛没看见李岑安丰富的眼神,只对着崇仪回差事。“已经看过,不碍大事,歇一晚就好。”
李岑安脑中灵光一现,却莫名听懂了。今晚的席面上,孟?险些闹了笑话,原来他一直放在心上。刚才特意叫高斌送孟?,不止是表现对孟?的看重,更是真切的关心吧……
想到这儿,李氏不由泛酸,垂眸按捺住心中的苦闷,还要强装出贤惠大度迎合他。
“我瞧着孟妹妹刚才脸色不对,王爷要不去看一看?”
崇仪摇头婉拒了她的好心。玉雪人虽小却爱惜脸面,今晚险些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这会儿必正羞臊着,不愿意见人。崇仪想着她窘迫委屈的模样,面上便浮现浅浅的笑意,俄而昙花一现般零落飞散。今天在二门上遇见李岑安,他便拿定主意。要想化解外头的流言,推李氏出面是最快最稳的对策。
“不必,既然不碍事,明日再瞧不迟。”说着,他拍了拍李岑安的手背,吩咐人伺候更衣。
零六五、心思与心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