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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急待进出的百姓。
      为免混入奸细,把守关隘的将士前后布了三层防线,逐一查看通关人的文牒,路引,一一核对身份信,确认无误才放行。
      离关将近之时,为免拥堵,崔康时让赶车的护卫远远将马车停下。
      车厢内沉默了良久,宋卿月与他都没说话,也没看对方。
      悠久之后,崔康时方喑哑着声音道:“包裹里有路引,也有文牒,你拿出来看看,免得一会对不上问话……我就不送你了!”
      宋卿默默将包裹打开,将路引与身份文牒拿出来看。
      看着看着,她止住的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临下马车前,她起身一掀帘子,忽又返身将崔康时抱住,哽咽着道:“我回去后会日日上香,求漫天神佛保佑你,保佑珍娘……”
      太过伤心,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崔康时阖上双目,将她搂了,先是松松地搂,后紧紧地搂。
      “宋卿月,我往后的路,我自己走。你往后的路,你自己走……”
      她哭着点头。
      良久后,他将她轻轻推开,“山高水长,江湖路远,永不相见……走吧!”
      一阖目起身,她下了马车,停步须臾,快步朝关隘走去。
      她与崔康时,自是永不相见。
      他若得幸,会迁往关外异国;她若得幸,会逃出生天与即墨江年相逢……
      人生之艰除了死,还有一个“情”字!
      过关隘前,她没有回头,抬袖将脸上的泪擦得干干净净,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脸,面对关隘将士的盘问。
      三层布防,她一层层过。
      当过了最后一层布防,她站在佑江关霍地回头。
      目光穿过重重人影,她见那辆遥遥停着的马车未离,见她回首,马车掀着帘子的手倏地放下。
      帘垂而车启,马车于她视线里缓缓掉头,她深吸一口气,将泪意忍下。
      转身,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排陌生的将士。
      他们手拿着画像卷幅,看看画像,又看看她,半笑不笑问:“你可是宋卿月?”
      她眼睛散大须臾,忙讨好福了一福,“民妇张兰芝,回太原省亲,见过各位军爷。”
      领首的将领一扯嘴角笑了,一挥手,“将她拿下!”
      将领身后的将士立时扑来,她将双手反扭。
      如若爬出深井又被人踹落,宋卿月在将士们手中挣扎,绝望地高声辩驳。
      ”我不是宋卿月,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因她挣扎得太过剧烈,她被人掀翻在地,又拿了绳索将她五花大绑。
      “住手?谁敢动本相娘子?”一声暴喝自远处传来。
      宋卿月抬起猩红的泪目望入关内。
      崔康时的马车不知何时转回,他因心急自马车上跌落,用两只手艰难朝关隘,朝她的方向爬行。
      圆眸怒睁,他口中高声恫吓,“我是户部尚书崔康时,是博陵王,谁敢动她?”
      ……
      廿安宫,山腰的念裴殿内。
      永安皇帝即墨云台高坐帝座,摇头叹息:“朕还道已得了崔相的真心,朕还道崔相至诚至信,未料崔相竟要将朕的‘千军万马送走。”
      崔康时被佑江关的将首带上廿安宫后,被弃于当殿。
      他双手狼狈地支撑着身子,仰头朝帝座上望去,亦叹息:“不过带娘子出城游玩,何来送走一说?”
      即墨云台步下帝阶,冲他和气道:“若朕没记错的话,朕的户部尚书此前说,对此女早无情谊!”
      立身于他面前,蹲下身来,即墨云台又好奇地眨着眼问:“崔相,你何时又愿认她为妻?”
      崔康时回头看了眼,跪在他身后的宋卿月。
      宋卿月面色呆滞,双目空洞,似乎失了神魂。
      他扭回头,眼神清彻地朝即墨云台再一叹气,“她有身子了,孩子是我的!”
      即墨云台微张了嘴,真的惊讶了。
      站起身,他踱到宋卿月面前,看了看她呆呆的脸,又目光下落于她微隆的腹间。
      倏忽一挥手,“来人,传太医,给崔相和崔相夫人看座。”
      有宦侍匆匆跑来,小声数请宋卿月起身。
      宋卿月若无闻听,扭头望出念裴殿。
      她目光悠远,似乎望出了定州,望到了天际……
      ……
      上京之下,山南东道,将夜。
      日暮薄雾将群山隐了,一粒心急的长庚星,早早自山之西方遥遥挂上夜穹。
      邓州百里之外的山凹内,十万沙洲大军就地休整。
      熊熊的篝火连绵数十里,照烧得天地间红彤彤一体,将士们且烤且炊且闹腾。
      自八月三王于三地起事,乾月朝廷兵分三路,分别阻击汴梁王、剑南王、荆王向京城发兵。
      带兵压制蜀地攻势的,正是离得最近的老将卫公晁。
      阻击荆楚之兵的,是即墨江年于沙洲带回的三位将军,孔成元、严参、章丘泽。
      迎击离上京最近的汴梁王,则是乾月皇帝即墨江年。
      汴梁王之子即墨沛宗深谙兵法,战术远高于其他两王,最难对付。
      即墨江年带兵与之鏖战四月有余,未尝彻底将其击溃。
      反倒,即墨沛宗暗联与之毗临的荆王,欲二合为一扭成一股,力抗即墨江年的军队。
      眼下十万大军急行军至此方歇,正是赶往唐州,以期切断两军合拢。
      行军日里,军中得到两则消息……
      一则,九月廿十二日,即墨云台据定州称帝。
      另一则,枢密院派精锐上百前往关陇两地,暗查下落不明的准皇后宋卿月的下落。
      精锐被捕被杀半数人,半数人潜离带回消息——皇后或许流落于即墨云台称帝之地,定州。
      夜半,一位身穿黑行衣、身材硕高之人悄然出了营帐,从马栏内偷偷牵出一匹马。
      他正待翻身上马,忽地,四下里冲出无数将士。
      将士们抱腿擒胳膊,将其高高架起,急急往营帐中回走。
      随之响起暴戾的吼声,“放开朕,你们放开朕!”
      亦响起连叠的劝声……
      “陛下,深更半夜的,这是要何去?”
      “陛下,莫乱挣了,臣等把不住了!”
      “陛下一月跑数回,臣等熬更守夜地盯着,委实犯困……”

第303章 关山难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