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口问她:“我姐姐,她还在吗?”
梁十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半晌,似乎在怀疑梁秋和的真实来意。
梁秋和惨淡一笑:“你不用担心我算计你,以后都不会了,我就要走了,将来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说来也是可笑,我和叶茹茹从小比到大,斗了这么多年,每次都恨不得对方赶紧去死,可等她真的没了,我又觉得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我一直很嫉妒她,也嫉妒梁十七,你或许会想,梁十七有什么好值得嫉妒的,又蠢又胖,可就她这样的,却有一个天下顶好的娘亲。
我出生后,我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是个没带把的。她甚至曾将我丢河里,想将我淹死,因为窑姐儿是不能生孩子的,要是被妈妈知道,她就完了,会被活活打死。
可惜我命大,顺着河流被洗衣的妇人捡到,她想将我卖给伢子,又恰好被我娘的丫鬟认了出来,她就又将我买了回去。
她原本压根没想认我,只想把我当做丫鬟养,要是将来长得好,就再卖给妈妈做窑姐儿,但是没多久,梁尤新出现了,他把我娘接了回去,当外室养着。
每一次梁尤新来,都会带来很多吃的穿的,我娘特别高兴,她高兴我就能多得些好处,要是哪天梁尤新没来,她就会摔打茶碗,骂我不中用,也骂魏芸芸让她赶紧死了好给她让位。
后来我无意中跟着梁尤新溜进了府里,见到了魏芸芸,她给我糖吃,对我嘘寒问暖,用很温柔的语气问我是不是走丢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世上不是只有我娘那样的母亲,也不是所有孩子都生下来都是不被期待的。”
不知不觉梁秋和已经泪流满面,她随意擦了擦眼泪,笑了下,从袖兜里掏出两样东西,推到梁十七面前。
“当年魏芸芸死的时候我还不记事,知道的内情很少,这是魏芸芸病重那年一直都在吃的药方,纸也是包过药的纸,留下的就只有这么两样。”
说完,梁秋和深深吸了口气,背着包袱站起来,她往门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再问了一遍:“你是她吗?”
这次,梁十七终于有了回应,她垂下眼眸,声音平波无澜:“不是。”
梁秋和呼吸一窒,有点哽咽:“原来,真的就剩下我一个了。”
“所以。”梁十七站起来,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你要活着,别想着死后能一了百了,你和林阳泽欠她的,都要用余生来赎罪,明白吗?”
梁秋和死死咬住嘴唇,点头,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地面溅起一块块斑点。
她转身跨出门槛的瞬间,梁十七也微微红了眼眶,灵魂深处传来了一声哀叹。
杨鸿云拥住她,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叹气:“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嗯。”梁十七紧紧搂住他的腰。
林阳泽望着院子里相拥的两人,靠在墙上,鼻子泛酸。
他仰起头,已经记不清那个梁十七究竟长什么模样,本质上,他和周邑也没差多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都是人渣。
他闭了闭眼,终于大步飞奔了出去。
“梁秋和!”
梁秋和浑身一颤,以为耳边出现了幻觉,直到身后又唤了一声,她才猛地回过头,挂着泪水的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林阳泽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他直起身,走到梁秋和面前:“我来送送你。”
梁秋和闻言,蓦地便笑开了。
这大抵是她出生以来,笑得最真诚的一次。
林阳泽将梁秋和送至上船,看着船行驶到江岸的尽头,这才转身。
一南一北,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段夫妻情谊,终于画上了最后的句号,此生再见,也只是陌路人。
“哟,你可回来了,就等你喝酒呢。”崔钰手里捏着五六个酒杯,见林阳泽回来就赶紧催他去拿筷子,“外面风那么大,赶紧进来把门关上,冻死小爷了。”
林阳泽笑笑,将店门关上。
他卷起衣袖,去厨房拿来筷子,一一摆好,问正在纠结喝什么酒的崔钰:“今天什么菜?”
“嫂夫人今个儿心情好,做了桌地道的江南宴席,咱们可算是有口福了。”崔钰说着,朝裹着貂皮毛的韩洛扬扬酒坛,“米酒行不?”
“随意。”韩洛狠狠打了个喷嚏,窝在火炉旁边跟个毛球似的。
端上菜的杨鸿云哼了声,开口就是一顿嘲讽:“还自诩武艺高强,连御寒都做不到,回头重新练得了。”
韩洛忿忿不平,心说,他哪里知道临安冬天会这么冷,都快和漠北差不多了。
墨汐推着轮椅出来,崔桓有幸捡回一条命,可为了解毒,他也是吃尽了苦头,被墨汐丢进虫窟整整两个月,估计这辈子看到虫蛇都会有阴影。
他现在体质依旧虚弱,但和先前的体弱不同,他以前那副身子看似实,内里实则千疮百孔,补什么漏什么,现在墨汐算是将他补好了,不过得仔细养着,至少得耗三年五载。
但即便如此,崔桓也已经满足了。
“来来来,坐好,开饭了!”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客来轩灯火通明,笑声不断,暖黄的烛光在风雪中带着浓浓的暖意。
第二百三十一章 瑞雪兆丰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