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活着和死了全无区别。
这一次,他是为她回来的。又或许说,她就是他的初心。无论今时往日,都左右着他的去留,他的每一步坎坷,每一道劫难。身在眼前,近在咫尺的,他想好好守护。是这一次,也是仅此一次,由一而终,不生不灭。
望着皇帝,林孟的眼中多了一分狂妄:“陛下说过,陛下是一国之君,天子之言便是天意,绝不容朝夕令改,所以这赏赐出去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这东西能够赏下来,领赏之人应当不胜荣幸才是。”说真,这个时候林孟是多么想当着天下人的面会皇帝一句‘是又如何?但他知道,他不能,他尚需容忍,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沈蘅不想要,他也不在意,所以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或者也是给手底下的人一个仁义之名。
因为就算今日的兵临城下能够逼得皇帝退位,可他依旧不会是那个君临天下之人,相反,他还会是那个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将来无论是谁登基上位,那些人只需要旁敲侧击的挑拨一番,他依然会成为那个被讨伐的对象。
所以这个时候,他选择容忍,容忍他所能忍受的。
林孟所言的覆水难收之意固然多了几分牵强,可在这些人看来,这一点牵强却成了理所当然。因为当前的形势便决定了每个人的感官程度,虽说二人都是属于建安林氏一脉的皇族,可在这个人的眼里,他们没有看到一丝同仇敌忾,他们看到的,只有那愤愤不平的一举一动,和针锋相对的永无止境。
不等皇帝说些什么,林孟已然上前,盯着那太监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疾驰的冷锋,划过之处,踏雪无痕,可被创伤者,尽是体无完肤。
“鸩酒,白绫,匕首。既然这东西是你拿的,那你最好一样都不要错过。”林孟眯眼一笑拍了拍太监的肩膀,殊不知太监此刻的心如死灰,足以盖过满城烟雨的阳春二月,正如今日深秋,一片死气沉沉,了无生气。“这些东西皆算得上是极品。说实话,原本我也不想把这些东西给你的,可谁叫咱的圣上皇恩浩荡呢?”换句话来说,若不是你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
太监看着皇帝也有些出神,这个时候他是多么希望皇帝能出来替他主持公道啊,可是他始终没有,在皇帝的眼里,他始终都只是一条走狗,人尽可欺。怪得了谁呢?一切只怪自己痴心妄想,完全怨不得旁人。众目睽睽之下,林孟一手捻起了那支匕首,使人将那一杯鸩酒向太监的嘴里送去,一举一动之间,带着一种势在必行的强势。到了这个时候,谁也阻挡不了他。看着那束风姿绰约的背影,沈蘅的额前青丝微微飘扬,似是心动。她曾经见过林孟在她眼前露出来的一瞬间的狠厉和无情,今天,她看到了冷血。手刃一个无关紧要无辜旁人,就像是说着一件微乎其微的事那般。鸩酒的毒性还来不及发作,又见林孟将手中的匕首以电光火石般的向那太监的胸口送去。一团血红飞溅而出,血色的朦胧,令人恐惧。所有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眼前的这个杀人狂魔而不敢作为,他们都在害怕,害怕他们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他们也心知肚明,刚刚在殿堂里逼迫长乐的人,并不只是钦天监和眼前的这个太监,而是在场的所有人。见者有份,谁都不能例外,即使你不曾说过只言片语。怪只怪在你在不该沉默的时候沉默,在不该无辜的时候无辜,一切的一切,徒劳无功,一场大梦。
很多时候,危机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危机面前的无能为力,那是绝望的一种。就比如身为建安之主的皇帝林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好河山在别人手中一点一点的沦陷,却愣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林孟放下了手中的匕首,确实将目光移到了身后还捧着白绫的宫女的身上。“够了!”皇帝忍不住的出声道。
宫女浑身一抖,却听沈蘅说道:“陛下恕罪,长乐确实不知这祸国之言从何而起,更不知道在场诸位为何要平白无故的污蔑我。可长乐还是衷心的希望陛下能收回成命,莫在牵连无辜之人。”
沈蘅娓娓之言,皇帝听得一分二晓,二话不说,抬头就准了史官记录。这个时候,若说在场的人谁还能博得一个好名声的话,那这个人恐怕就非沈蘅莫属了。从头到尾,沈蘅仿若一个方外之人,殊不知,一切的一切皆因她而起,倒是林孟独挑大梁,愣是将所有骂名给扛了下来。
看着林孟,皇帝脸上有了开解之意,他知道沈蘅的本意只是想阻止林孟再造杀孽,可不知不觉间,这似乎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只要自己收回成命,散去了祸国之言,那林孟的所作所为就成了一场胡闹。
冲冠一怒为红颜在江山社稷之前本就荒唐,更何况还是无中生有的。这个时候,林孟所谓功过,就要看天下人的评判了。纵然自己没有那个实力与之抗衡,但天下悠悠众口还是可以尽力一搏的。
只是,这个长乐想来精明,又怎会如此莽撞的就坐实了林孟的罪行。难道说这人真的就是那样的自私,即使与人同流合污了,还要保住自己的名声,甚至不惜借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倘若真是如此,那这后起之长兴王还真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明明付出了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纵然得到的,那也只是繁华一瞬过后的满面烟云。
第302章 秋后算账[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