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弟子的讲述,澄如老和尚原本脸上波澜不惊的苍老脸庞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他看着仍自有些迷茫的徒弟道,“你乃是本院武僧,习武之余亦吃肉食,可曾迷茫,倭寇肆虐,你仗棍杀之,可曾迷茫。”
“不曾。”
看着反问自己的老师,净空和尚只是犹豫了一下下,便沉声答道,然后他便上前扶起了从禅床上起来的师父。
“来,陪我走走。”
澄如老和尚披上了袈裟,朝净空和尚说道,接着便出了禅房,然后朝着大雄宝殿的方向而去。
“净空,为师曾经教过你,修持佛法,乃是为了圆觉,那你说什么是圆觉。”
“圆觉乃是大智慧,大解脱。”
“不错,圆觉乃是大智慧大解脱,当年佛祖悟道,哪来的什么清规戒律呢?”
澄如老和尚朝着不远处大雄宝殿里,香气萦绕中正在诵经的僧众们,却是语气悠然地叹道,“我中土佛门的五戒,源自梁武帝,在那之前,我佛哪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
净空和尚脸色大震,却不知道自己这位向来持戒极深的老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当年大唐时德山院的宣鉴禅师,一日上堂说:‘我这裹,佛也无,法也无,达摩是个老臊胡,十地菩萨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盘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点鬼簿,拭疮纸,佛是老胡屎橛。又有一僧问韶州云门山文偃禅师:如何是佛?云答:‘干屎橛。他也曾说过:‘释迦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老僧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
这两段典故,在当时佛宗里不甚出名,毕竟是呵佛叱祖!一般修行不到的和尚看了这两段典故,只怕会动摇修持之心。
不过澄如老和尚显然不在此列,他不是那种从小在大寺庙里长大却不曾见识过天下的僧人,他这辈子见过的魑魅魍魉怕是也没几个大德高僧比的过,于佛学一道上,拙于口舌的澄如老和尚没什么建数,不过心里面却是跟明镜一样的。
“这寺庙里的清规戒律,都是虚妄,你有一颗禅心,在哪里修行都是持戒修佛。”
澄如老和尚站定下来,看着大雄宝殿里那一干僧众道,“你的这些师弟们,有几个是真心向佛的,大多还是家里活不下去,从小把他们送到庙里来,指望他们能活命,如今他们每日里口中念佛,却从不曾在红尘中打过转,所谓的修行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师父,难道这天下寺院,都是如师父所说这般……”
净空虽然不是太聪明的人,但也听出了这位老师对于寺院的不屑。
“净空啊,你需得知道,我佛教之信乃智信非迷信,可这天下能得智信的不过寥寥几人,大多数都是就着那愚夫愚妇,做那迷信之事,不然哪来寺庙里的我佛金身。”
澄如老和尚看着被自己一席话说得呆若木鸡的弟子道,“痴儿,你这是何苦来哉,为师与你说的乃是这天下的大道理,我佛门历史上三次历劫,险遭灭门之患,终究愿意还是持身不正,妄言我佛。”
“那位性空大师,虽然是半路出家,可是却佛性深重,他帮林居士去养猪,日后这天下百姓都吃得起猪肉,便是大德大善,像其他僧人,只知道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与人辩经,只晓得叫那些愚夫愚妇供奉香火,铸那佛像金身,你以为便是修持佛法极深了吗?”
澄如老和尚,过去一年多也没有和这个弟子说那么多,此时谈兴上了,却是把心里藏了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等寺庙,在这世上存身之本,乃是行善积德,可是这行善积德亦有小善小德和大善大德,以往寺里逢年过节散些斋菜,施些米粥,不过是小善小德罢了,你既然有心,便带你几个师弟去帮那位性空大师养猪去。”
“师父,弟子若去养猪,会不会有损?”
事到临头,净空反倒又有些犹豫起来。
“痴儿,你可曾见过那位性空大师在乎那些虚名。”
澄如老和尚看着犹豫的弟子,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那脑门上,那位林居士摆明了就是贵人,能攀上此等贵人,不过是去帮忙养猪又算得了什么,江南之地那包娼庇赌的大寺院也有的是。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佛门不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