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才刚刚开始。
苏佾左右看了看,寻了椅子坐下,没有看秦富一眼,“都下去吧,秦富去秦伯那里领罚,事后若没挺过去,就裹着草席丢出去。若还有出气,便搬出惠香院去同富平一起,坐牛车赶到乡下,不许医治,是死是活,都与苏府无关了!”
“从今往后,你与我苏府再没有半点关系,我也再不是你的老师了……”
秦富无声的张了张嘴巴,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自己正前方的苏佾,他一直温和的五官终于冷漠了下来,眼里都化不开的寒意,双手紧紧把着旁边的桌角,用力到骨节高高凸起泛出白色。
如果不是有心克制,大概会一掌将自己拍死吧。秦富在心里苦笑,视线慢慢下移,落在苏佾白色的长靴上,上面泥泞不堪,靴底是厚厚一层干掉的泥巴。
这真的是感激吗?守在那女人床前一夜,担心到连换一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因为自己害那女人掉进河里,竟然要这般置人于死地,不是师生,不许医治,丢至乡下,生死不论。
到嘴边的话,悄无声息又咽了下去。
每个府里惩罚下人的刑法,手段都不怎么光彩,首先就是要剥衣挨板子,唤来奴仆前来围观,要的就是给受刑者没脸侮辱。严重的,还会用烧红的铁块给人面上烙上畜牲的字样,日后出去被人指责嗤笑,每每这时,都是府里最兴奋异样的时候。
“不可以!”秦富懵懂不知,富平对这事却是门清,他当时就是精神一怔,想要说出秦富是女子的话到了嘴边,“小公子是……”
“富平!”秦富福至心灵,突然扬声开口打断了富平的话,声音凄厉从喉咙里嘶吼而出。众人皆愣,大抵是觉得她受了刺激,所以半是诧异半是担忧的看了过来。
富平不想秦富受罚,却不知秦富心里更不想让苏佾知道是女子,以前或许想过坦白,那是因为他伪善的毫无痕迹,他说过,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她便相信了。
如今看来,看似承诺的语言,真的只是听着好听看着好看,他遇到更重要的人,从前说过的话便都抛到脑后,不记得了。
“为什么?您可以将我送去官府,何必亲自动手?”秦富歪头,仿佛真的只是好奇疑问。只双手扣着地板,指甲折了进去,陷进了指腹,扣出丝丝血晕,像是谁无言的泪珠。
“你伤了人,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苏佾红着眼眶,不知是熬的,还是毒恨了秦富的不知所谓,对她失望至极。
秦富从没想过苏佾会徇私枉法,包庇自己或者什么,当然,她也从未想过,他会在这种时侯反推自己一把,即使将来肯定会有人推她一把,可这种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
“我没有想着推卸。”秦富喃喃。
她亮晶晶的双眸水意朦胧,失魂落魄像地上的枯草,风一吹就会碎,雨一打就会朽,他不想成为秦富生命的风雨,却不得不让她碎,让她朽。
人心苦不堪言,犹如万箭攒心,面上却还要装作大慈大悲的模样。苏佾掩在袖口的手不停的颤栗着,可怜秦富又要孤苦无依,可怜自己无能为力,护不了她无忧无虑。
“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再者,你是我苏府的奴仆,怎么处置都是由主人家说了算的。”苏佾顿了顿,终于没有忍住暗示她,“到时这件事过去,若我这里还缺人,我便叫阿左阿右去接你。”
和城才有多大,李静思是一国之母,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等圣上派人来接她离开,一切便会回归原样,到时候再接秦富回来,同她解释清楚。
她脾气倔,要是心里还有气,他就带她去逛街,吃她喜欢吃的小吃,礼仪也不学了,平日里功课也少些,还教她骑马射箭。但科考还是要认真严肃的,他不能让步的。
秦富却没听懂他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将奴仆二字念了又念,眼里忽闪的光芒瞬间便熄灭了。
破镜岂能重圆,不过平添心酸。秦富脑中一片空白,她松开伤痕累累的双手,手心朝下虚虚放好,额头抵着冰冰的地板。
当日在书房,当着圣人的画像,她曾内心虔诚的对着苏佾磕三个头,是为拜师表尊崇,面上吊儿郎当的,心里却是欣喜的。
如今再虔诚的还磕三个头,是将苏佾的话记在了心上,师生情断,生死不论。
第57章 :师生情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