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趔趄。陈开成忙扶着他，关切道:“爹，爹，您先别急。身体要紧。”
主治医生安置完特莱克的遗体，此时过来，从白衣兜里摸出一张洒过酒精的笺纸，沉痛地说:“啬翁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可能是因为人种不同，血清不管用。这是……特莱克先生临走前的遗言。”
张謇展信一看，见他歪歪扭扭写了一行中文:“与世叔往来，幸何如哉！只遗憾，我当不了大禹了……”中文下面斜斜地画了一颗破碎的心。
喉头似被扼住一般，张謇悲痛欲绝，掩面而泣，泪水从指缝间丝丝淌出。
医生见此情形，也益发沉痛，哽咽道:“先生还留下了口头医嘱，说他就想葬在南通，听那些小虫子唱歌。”
吸吸鼻子，医生续道:“先前，医院供水不通的时候，师傅们也请教过特莱克先生……先生，先生是个大好人呐！先生是为我们南通牺牲的啊！”
眼见医生也要哭出声来，陈开成担心他的情绪引得公公更加痛苦，遂开解道:“特莱克先生是烈士！对，是烈士！”
这话敲在张謇心头，提醒了他，他抬着一双泪眼，笃定道:“烈士，不只是烈士，他是国际友人，当为之公葬！”
陈开成忙颔首道:“我去帮忙准备。”
“你不要动。”张謇慈怜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心孩子，你方才便不应该跟来。”
陈开成这才想起自己有孕，红了红脸。婆婆前日里崴了脚，不便随同。
3
讣告发出，南通百姓如罹雷击，不少人抱头痛哭，难以自抑。
隆重的公葬仪式，旋后进行。
这一天，百姓们自发来为特莱克送葬，纷纷表达对他的哀悼之情，思慕之心。张謇亲撰墓表，曰“可以葬之山，同垂不朽矣”，将其安葬在剑山之畔，与江流同在。
做了这些事，张謇犹嫌不够，又向政府当局申请，为特来克赐以褒词，以彰其功绩，慰藉英灵。
此时，徐世昌为总统，段祺瑞担任总理。【注1】及至次年12月，大总统为特来克颁布了褒辞。【注2】
此间，清明时节，张謇亲往祭扫，以寄哀思。张孝若出洋留学之时，又专程携书前往特莱克的故国荷兰。丧子之痛，特来克之母一直难以忘怀，但当她们看出张謇一家的心意，心中那些遗憾也渐渐淡去。
然而，张謇的遗憾依然很深，失去了这位志比大禹的爱将，一年前后竟无法再寻到这样的人才。
南通的水利建设，将如何发展？张謇苦恼不已，多日来竟无一夜好眠。——————————————————————
【注1】袁世凯去世后，大总统之职，为北洋军阀所把持。孙中山则于广州自立，称非常大总统。两边政府分庭抗礼。
【注2】今天，我们在沈绣博物馆（女红传习所旧址）对面的濠河之畔，能看到一个亲水台，上面树了与真人等高的特来克的铜像，以供人凭吊、瞻仰。可见，南通人民一直对这位治水专家、国际友人报以深切的感激和怀念。
第103章 万古人知夏禹材（1）（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