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师,陆状元有他的志向,学生亦有学生的理想,”张謇的目光笃定而温柔,“如今,我又有了怡儿。为人之父,当为表率。他若知他爹爹,是个志大才疏、中道而止之辈,又该作何想呢?”
他既如此说,翁同?便没有再劝他放弃办实业的道理,只默默颔首,以示支持,又问起张謇办纱厂、开垦海门荒滩的事来。
“学生想,那块盐滩荒地若是开垦出来,将来便是我用不着,海门的百姓也可做其他用途。趁着刘大帅在任,对我多有照拂,便把这事儿给办了。”
说到刘坤一,翁同?不禁笑起来,道:“岘庄这个人我是服气的,敢顶撞皇帝、老佛爷的人,也没几个。”
张謇笑了笑,道:“刘大帅性子刚,身子却不太爽利了。我听说,他已奏请开缺数次了,只是朝廷没答应罢了。”
说着,看向翁师的眼中,盈满质询之意。
翁同?道:“这倒不是我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皇帝他渴求维新,力图变法,但岘庄的看法颇为不同。”
“他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而是另有建议。再者,岘庄觉得康梁师徒是想借变法之名,行夺权之实。”
过去,张謇在翁同?的来函中,也零星看到过康梁的变法主张,对于光绪改弦易张的心情也颇为了解,不禁担心起刘坤一来,便问:“陛下他……”
“皇帝大为光火,想要下旨治罪。我还在劝。”
正说时,一个散馆门房突然过来,对候在门外的阿福耳语数句。阿福听得脸色一变,立马进了屋,绕过屏风,报给翁同?:“老爷!方才传来消息,恭亲王又晕厥了。”
“这……”虽对这位权臣无甚好感,翁同?也不免心忧:才六十七岁啊!一月里,晕厥了数次,岂非日薄西山之象?
张謇的想法则与之不同,暗道:恭亲王奕?在光绪二十年,起用为总理衙门大臣,压过李鸿章一头,但这些年来,并无多大作为,还处处为难翁师,近来还奏请慈禧撤去汉书房,不让翁师在毓庆宫值班,无以第一时间与皇帝交流。恭亲王是在抵制变法啊!
“说句不敬的话,”张謇小声道,“如今恭亲王病入膏肓,对于变法大业来说,可算是天赐之机。”
翁同?却不以为然,道:“无妨,他再怎么折腾,也动摇不了皇帝的心意。如今,老佛爷也不想过多插手政事。”
张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让翁师揪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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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恭亲王病得正是时机的,自然是康梁师徒。
慈禧却已伤心得夤夜无眠,辗转反侧。数日来,她携着光绪,隔日便去奕?府上看他,名贵药材补品流水价地送过去,但奕?身上腐叶般的气息却愈发浓重,冲得慈禧也忍不住皱眉。
最后一次看望奕?,是在四月初九日。那天晚上,奕?眼见要没气了,亏得太医用参汤续命。回了宫,慈禧两眼鳏鳏地坐了一夜,几度黯然落泪,急得光绪一口一个“亲爸爸”的喊,担心她太过悲伤。
担心毫无用处。第二日,便传来奕?病逝的讣讯。
光绪赶紧亲自出面祭奠,还为他辍朝五日、持服半月之久。
第38章 烟水江南好相见(5)(6)[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