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世凯粗着嗓子大笑道:“季直兄一向可好啊?大魁天下!恭喜!贺喜!”说罢,嘴向后一努。高个子的幕僚,急忙走上前来,呈上一个精雕细刻的金丝楠木盒。
二人曾有师生之谊,袁世凯直呼其字,分明是把张謇降了一辈。张謇心底冷笑一声,见袁世凯要打开盒子,便抬抬手,想要推却。
袁世凯却道:“季直兄不要辜负我的美意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对你有用。”略顿一下,又补充道,“不是真金白银,不用拿去帮我做慈善。”
八年前,张謇收到他所送贺银,转手便捐给了顺天府商会。袁世凯得知此事后,在府中气得哭笑不得,私底下骂过他好几次。
盒子打开,中间置着一叠很有些成色的宋刻本。
袁世凯取出最上头那一本,递到张謇手中,道:“我还记得,那时,季直先生教我读《老子》。好容易,我才寻齐了这些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自送到状元郎的手中。您,就收下罢。”
听他如此说,张謇心头一软,便称谢收下,但见吴体臣也捧着茶托进来,遂请袁世凯坐下喝茶。
二人故意避开不愉快的话题,只挑些无关恩仇的事情来说,一盏茶过去了,倒也融融穆穆。孰料,袁世凯忽而说起翁同?和李鸿章的过节,却惹恼了张謇。
众所周知,作为清流党和洋务派的首领,二人在朝中一向不对付,前者说后者任人唯亲、以公谋私,后者却说前者假仁假义、嫉贤妒能。
“嫉贤妒能?”张謇接住这话,嗤道,“旁的事我不敢说。鄙人不才,在科考上连连失利,翁师每每对我假以辞色,望我能留京任职,不必苦读。只是我脑子死犟,一心想读书入仕,这才推却了翁师的美意。翁师怎就成了李中堂所说的嫉贤之人、妒能之辈了?”
“这我知道,让你当试学正官,让你管国子监南学诸生嘛。”袁世凯意味深长地笑了,“话说,季直先生不是拒入翁中堂门下了么?现下,却一口一个翁师,叫得还不亲热,想来,异日清流党中又要增加一员猛将了。”
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张謇如何听不出。至此,他才明白,袁世凯是有意来帮某人打探他的态度。作为新科状元,其政治立场自然备受关注。
念及此,张謇反倒心平气和,无心与袁世凯争执,只淡淡地道:“孰是孰非,历史自有公论。”
“话是没错,但……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我不知道,日后人们将如何看待北洋水师。也许,他们只会批评洋务派尸位素餐,但却不知,没有足够的经费,很多事都没法办。”
“哦?”
“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为了祝寿,老佛爷他们挪了八百万两海军军费,去修那个颐和园。季直先生,您说说看!锅里没有米,这饭怎么煮?”
张謇愕然不语,少时才道:“我也乏了,袁道台改日再聚罢。”
袁世凯见他已下了逐客令,也不好?颜多留,遂向他道了别。
正欲出门,却又拧身过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第20章 春风应送马蹄忙(4)[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