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原本尚且晴朗的天气却在突然之间阴翳了下来，乌云密布，天帷低垂，仿佛随时便要落下雨来。
姜恒咬着牙，强忍着膝盖处传来的抓心挠肝般的疼痛，笔直的跪在勤政殿的门前。
他自小不得父皇喜爱，也自然比不过上面的三个哥哥。若宣和帝不传召见他，他是不得以到勤政殿来的。
或许，就像宫中的宫女，内侍们所说的那样，他的生母在勤政殿对父皇用了卑劣的手段，这才有了他。
想来，若是父皇在此地看到他，又会扯起昔年的烦恼和耻辱吧。
“四殿下，陛下传您进去。”
卢公公上前，低头对姜恒说道。
姜恒揉了揉自己已然红肿的膝盖，跟在卢公公身后，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勤政殿。
姜恒看着书案后，宣和帝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身影，再一次直直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道：
“父皇，请您饶恕儿臣生母一条性命。”
宣和帝转过身，冷冷的盯着姜恒。
姜恒深深的伏在地上，后背冒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过了半晌，才听宣和帝缓缓道：
“朕让你们母子分离多年，你可怨朕？”
姜恒吓得浑身一抖，忙连声道：
“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宣和帝见姜恒如此惶恐，又问道：
“知道朕为什么不让她亲自抚养你吗？”
“儿臣……不知。”
这是实话，姜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兄长们都各自养在生母跟前，中宫嫡出的大哥，二哥，还有阿姐也就罢了，连病病歪歪的姜涣也打小就养在生母的宫中。
既然如此，那又为何他不能如此。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生母出身低微？
“并非是你以为的那个缘由。”
宣和帝似乎看破了姜恒的心思，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姜恒被吓得一震。
“你，身为皇子，身负皇室血脉，须明义知耻，晓人伦纲常。否则，若为有心之人利用，便会成为动摇江山的祸害。”
宣和帝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姜恒，顿了顿，又道：
“你的生母，心术不正，贪婪无度，如今，她既敢在太子与公主的饮食中下毒，那么来日，也必会以你为筹，争夺权利，若你与她多有亲近，日久天长，难免耳濡目染，失之本心，来日，祸患无穷啊。”
姜恒闻听宣和帝之言，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他也知道，宣和帝所说，并无一字虚言。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能感觉的到。
可他每每劝说生母，换来的却都是嗤之以鼻，更有甚时，得到的是一通嘲讽和斥责。
其实他也知道，他不过是他的生母拿来邀宠，敛财，争权的工具罢了。所谓母子之情，莫说他没感觉到多少，怕是他的生母自身，或许也压根没有过吧。
“儿臣明白。”
姜恒重重叩头道：“可她，毕竟给了儿臣一点骨血……”
“天家忠孝之道，忠为先，孝则次之。忠于君父，忠于社稷，你要知道你的本分。况且孟氏若是活着，以她的心性，是一定会利用你动摇大周江山的。与其届时与你父子相残，手足相残，倒不如朕，先为你除了这个祸害。”
宣和帝打断了姜恒的话，冷冷道：
“况且，朕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饶恕过她许多次了，可惜她如此的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朕断难相容。”
“退下吧。”
姜恒自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便也只能躬身告退。
姜恒从勤政殿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姜恒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他也说不上来。
虽然，他与生母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血缘这种东西，也确确实实不是可以随便割舍下的。
姜恒没有雨具，便在长街处就近找了一个檐角重叠的地方避一避，待雨小一些了再回宫。
“你没有带伞吗？”
姜恒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原来，是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半新不旧的浅青色襦裙，发梢有些微微的潮湿，个头不高，怀里却满满登登的抱着几把湿漉漉的雨伞。显然是手掌太小拿不过来，所以才如此狼狈的抱在怀里。
“你是谁？为何在此？”
姜恒看着她惨兮兮的模样，倒在心底生出了些怜悯之意。
“我叫孙敏，是随母亲和姐姐来拜见陛下的。”
姜恒看了看孙敏，又望了望勤政殿的大门，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去见陛下呢？”
“母亲……她不让我进去。”
孙敏咬了咬嘴唇又道：“母亲说，我是庶女，上不得台面。”
“那你娘亲呢？”姜恒不禁问道。
“娘亲？”
孙敏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是说我小娘吧？”
见姜恒点头，这才有些黯然的继续说道，“我不记得了，爹爹说，她很早就去世了。”
“那你爹……对你好吗？”
“不算坏。”
孙敏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笑道：“有时候也会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不过，我不怎么能经常见到爹爹。”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孙敏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询问姜恒的名字。
“我？”
姜恒苦笑了一声，“我是个小黄门，公主让我来传话的。”
“哦。”
孙敏毫不怀疑的点点头，“公主姐姐长得真好看，上次来宫里，旁人都不理我，只有公主给我吃点心。”
说着，还轻轻的撅了撅嘴，“要是，我能像公主姐姐一样好看就好了。”
姜恒也在心里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阿姐长得美，出身又高贵，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不羡慕阿姐呢？
“也不是谁都能做公主的。”
孙敏以为姜恒在讥讽她，有些悻悻的撇了撇嘴。
姜恒看着孙敏肉乎乎的脸颊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忙笑着道：
“不过，你也很好看的，不一定非要和公主比。”
孙敏年纪不大，心性自然也是小孩子心性，气来的快，走的更快，转瞬间又是喜笑颜开的模样了。
“你身上都湿了，擦一擦吧。”
孙敏瞥见姜恒衣服上和头发上都是水渍，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绣着迎春花的手帕，递给姜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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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番外3 别有天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