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梦。
天光尚早,长街上仍有些零散的宫女内侍在往来。
“公主,到了。”
姜柔扶着芍药的手走出步撵,看着气派的青鸾宫匾额下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想必这里从前也是门庭若市,迎来送往过吧。
姜柔看了看周围守着的侍卫,芍药低声道:“都是是太子殿下的人,咱们进去就是。”
两侧侍卫替姜柔推开大门,姜柔走了进去,只见庭院之中草木凋敝,并无一分春意与生机,春风所过,却仿佛刻意遗漏了此处。院中昔年的名贵花木因为无人照料,早已经干枯风化,唯有一颗古树,虽也死气沉沉,但干枯的树皮下隐隐发青,显然并未完全死去,只待时机成熟,便抽芽生枝。
青鸾宫大门封死,里面的人出不去,闲杂人等也进不来,所以,已经许久没有生人来过了,宫中也只有一个丫鬟服侍孙氏的饮食起居。
孙薇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只身前来的盛装华服的妙龄少女,眼中满是惊愕,转瞬便化作厌恶与狠毒。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她虽然在询问,但语气平淡,并无丝毫疑问的语气。
“你没见过我,但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不是吗?”姜柔亦以淡漠相对道。
姜柔看着她眼中泛起汹涌的仇恨,却仍坐在原地,并没有动。“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不是猜的,是看出来的。你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的眼睛和姜昀一模一样,而你的眉毛嘴巴,简直就是活脱脱从周雁音那个贱人身上扒下来的一样。”她并不掩饰自己情绪,无论是刻薄还是憎恶,嗤笑道:“你说,我还用猜吗?”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芍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已然落在了孙氏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日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孔,瞬间就有些红肿。
孙氏并没有气愤,也没有疯狂的想要反击,她只是都无所谓的爬起来,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姜柔冷眼看着,心下已然明了。于是芍药搬来一张围椅,拍拍上面的尘土,扶姜柔面对着孙氏坐下。
“本公主虽然没有见识过你的手段,但如今见你被关在这里,想必手段也不过尔尔。”孙氏并没有抬头,仍阖目而坐,“时运不济罢了。你若只是来羞辱我,也大可不必,想杀我,也请随意。”
姜柔轻笑一声,“你不必激我,你也知道,我不会杀你。”她看着孙氏志在必得的样子,突然伸手,抽出芍药腰间的细长的铜鞭,挑起孙氏的下颌,逼得她与自己对视,“我敢杀你,你肯死吗?”
孙氏的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惊慌,姜柔没有放过,孙氏咬牙,面上仍是轻蔑的笑意:“你敢!”姜柔用那铜鞭轻轻一点孙氏的肩胛,孙氏随即跌坐在地。姜柔轻轻一碰鞭上的机关,便将铜鞭收缩成手指般长短,放回芍药腰间。
“我如何不敢?”姜柔向后一靠,摩挲着扶手上的雕花,“宫中唯有我一个公主,上有父皇和兄长,就算我失手杀了你,难道会为一个废妃,为难我吗?”
“我孙家势力……”姜柔不耐烦的打断她,“孙家再有势力,也不会让一个公主给废妃偿命。”姜柔仍然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她,“所以,你要明白,并非我不敢杀你,而是我留着你。”
“留着我?”孙氏抬了抬眼皮,又迅速低下头去,恢复了方才那般看似漫不经心的姿态。
“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嘛。”
孙氏的苍白的面色刹那间笼罩上了一丝苍白,甚至都有些盖过了方才被掌掴时留下的血色。
“什么意思。”
孙氏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放缓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被看出破绽。
“你很清醒,我方才进门,你就认出了我,可面对昔日仇敌的女儿,你即使再恨,也并没有对我出手。”姜柔徐徐开口。
“你带了人,我打不赢你。”孙氏不以为然。
“或许吧。”姜柔看着她,“或许就算我一个人来,你也不会动手。因为比起报争夺皇后权利失败的仇,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胡说。”孙氏茫然的摇了摇头。
“听我说完,我给你机会辩解。”姜柔对于孙氏屡次打断她的话感到有些不快,“寻常后宫妇人见了夺走自己尊位,荣宠的仇敌的女儿,一定会不顾一切,拼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而你即使再恨也不动手,是因为比起一时之快,你更害怕因为我而惊动了父皇或者是太子对你的关注;是因为在你面前,有比向我复仇更让你痛快和得偿所愿的捷径。能让你暂时放弃伤害我的条件,必定是一个能让伤害过你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的条件。”
姜柔看着她终于难以抑制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浮现开来,看着她因惊恐而不自觉瞪大的双眼,继续说道:“这个能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的条件,只能是改朝换代,杀了父皇和太子,而能向你开出这个条件的人,只有漓王。”
姜柔看着彻底瘫软,面如死灰,眼中再掀不起一丝波澜的孙薇,莞尔一笑:“我说的对吗?”
“你真是跟你母亲一样狡猾。”孙氏狠狠地剜了姜柔一眼,“我自认没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即便是毒药,也猜不到漓王头上。”
“你太清醒了,这本身就是个破绽。”姜柔站起来,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向院中的那棵老树。“你要对我下毒,十六年中大有动手的时机,这宫里的女人,为的都是帝王恩宠,或是富贵荣华,所以一朝失败,再无翻身可能之时,就失去了目标,在这暗无天日的宫苑中变得疯疯癫癫,而你却过得如此清醒,难道不是因为找到了新的目标?这难道不足够让我生疑?”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所谓的毒药,也只是漓王借孙淳之手,向你传递消息罢了。就算有所察觉,也只会查到那些小内侍宫女的头上。”姜柔收回视线,仍冷冷的注视着她:“一点点的怀疑,就足够我抽丝剥茧,找寻真相。一旦怀疑产生,罪名注定成立。”
“你真歹毒。”孙氏仍有不甘,“你就不怕我……”
“鱼死网破吗?”姜柔不屑,“你舍得吗。”
“况且你也不敢,你孙家一门仍在,你母亲仍然活着,你又岂敢自戕。”
说罢,转头问芍药:“都安排好了吗?”“按照太子和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你的丫头我带走了,留下的人会继续帮你和外边联络,按照他们说的做。”姜柔扶着芍药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全然不顾几乎晕厥过去的孙氏,“为了父母兄弟,想必你知道该怎样配合我。”
第10章 前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