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说这句话多不情愿似的,她也学着他的语气,冷淡地说:“谢谢,不用。”
过了一会儿,安妮感觉她马上就挖到底,心里愈发激动。
身边的那个人动了动,安妮歪过头,发现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走了!
安妮心态炸了,因为亚瑟跟着,她才敢走这么远,他要是离开,她指不定连家都回不了。
她放弃锄头,用手去抠挖最后一点点埋在土里的萝卜,再回头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
安妮想叫住他,喉咙却干涩。
她环顾四周,黑黝黝一片。
乌鸦的哀叫声,狮子的喘气声,蛇滑过草木声,一切的声音放大无数倍,将安妮拉回无数个将被吃掉或遭遇攻击的时刻。
她像平时无数次鼓励自己那样,“安妮,现在你需要独自回去,不要哭,不要闹,背上竹筐,拿好武器,收敛气息,勇敢地面对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她捏紧拳头,又松开,用手背按了按湿润的眼眶,逼回忽如其来的酸涩,将萝卜放进竹筐,按照原路往回走。
值得庆幸的是,安妮的方向感很强,她很少会迷路。
没走多远,安妮察觉到后面有东西跟着自己,心里想着:“不要怕,不要怕,安妮,”然后准备好攻击的姿势。
镰刀还没有挥出去,在风中摇晃的微光照亮对方的身形。
他疾步上前,很不客气扯着安妮的手臂拉到他旁边,力气不小,安妮痛呼一声。
急促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他的脸色阴沉着。
“找个灯的功夫你跑这么远,这会儿知道着急刚刚怎么不叫我帮忙,你就是得去别的动物肚子里你才老实!”
亚瑟从天快黑的时候心情就恶劣到一个临界点。
兔子挖个破萝卜挖一下午,她累的时候就偷偷挪个位置,或者直一下腰,好像对他说“你帮帮我,我好累啊,”是多么艰难的话。
她甚至想休息一下都偷偷摸摸,亚瑟不是来监工的,不需要她表现的多勤奋,可是兔子就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笨兔子!
她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小身板扛他一拳都扛不住。
就为了个萝卜,细嫩的皮肤被划破,平时精心包养的指甲脏污,他终于忍不住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兔子居然还敢和他赌气。
他简直气得脑袋一阵一阵痛。
怕笨兔子用锄头误伤自己,怕她回去看不清路,怕她怕黑,他记得来的路上有一颗橘灯,不远,只要兔子不乱跑,他完全可以在任何有危险的情况下赶回来,刚好兔子的萝卜还有一截,以她的速度,他也够时间去摘一个橘灯。
他气得不想和兔子说话,打算快去快回,于是他去摘橘灯。
他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不应该抛下兔子独自走开,至少和她说清楚自己去做什么,他生气,气兔子,也气自己。
安妮瞄一眼气呼呼的亚瑟,又瞄一眼,又瞄一眼,干巴巴地说:“你摘的橘灯好亮啊。”
又瞄一眼,亚瑟还是挎着张帅脸,安妮的手臂还被他用力扯着,好像松开手,她就不会走路了,但是安妮没有提醒他放开,被扯着也挺好。
“我还以为你等不到我,你就先回去了,”安妮小声说。
亚瑟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他停下来,凝视安妮,非常非常非常认真地告诉她,“我永远也不会不等你。”
他现在,此时此刻,就在等她,他一直在等她。
无论她做的事情在他看来多么无聊,但是因为是她在做,兔子,他喜欢的兔子,是特殊的,所以他觉得做无聊的事情也很有趣,她的所有都很有趣。
今天的星星铺了整片天,微风也燥热,一切都很奇怪,就像安妮第一次有种心脏被攥紧而无法呼吸的错觉,平时浮夸的辞藻无以应对现在的场面,她脑袋空空,只能沉默。
亚瑟当然没期待她有什么回应,只是重新捏住她纤细的手腕,走上回家的路。
回到木屋,安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她身上实在太脏了。
尤其兔子尾巴,拔萝卜摔在地上的时候蹭上不太好清洗的植物汁液,安妮需要将手背到身后搓揉,很是艰难。
洗完后就到安妮的睡觉时间,她又累又困又饿,打算明天早饭多吃点,现在先去睡觉。
刚躺床上睡意朦胧,烤栗子和米饭的香味萦绕不散,安妮饿得肚子咕咕叫,拉被子盖上脸,还是被食物的芬芳诱惑到睡不着。
安妮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开了个门缝,看见桌上摆着几个小盘,装有烤栗子,清洗后切片的萝卜,小炒的西蓝花,和一小碗萝卜粥。
四周安安静静,很显然,这就是为她准备的晚饭,因为亚瑟不喜欢吃萝卜。
她想起今天还说过“一整个萝卜都是我的,你的晚饭自己做去”,这句话仿佛复刻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
不管了,不吃多浪费,安妮拿出此生最厚的脸皮,雄赳赳气扬扬在椅子上坐下,开始不怎么文雅地大口吃起来。
亚瑟隐匿在昏暗的角落,无声无息,耳边是兔子啃萝卜清脆咔哧咔哧声,她渐渐放松自己,吃的很开心,偶尔晃晃炸毛的尾巴,两腮鼓鼓的,好可爱。
亚瑟很容易被她开心的情绪所感染,心里堵着的气消散,他忍不住弯弯嘴角。
第6章 我永远不会不等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