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清梦,所以光线也仅仅能让人看得见附近罢了。
暧昧的光在眼前铺展开,涣散了几个时辰的神智还不能在一时间全部回笼,苏扶臣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气。
带着暮春夜间微暖的空气灌入肺腑的那一刻,苏扶臣才觉得身体开始苏醒,脑海中却很快浮现出昏迷前看见的那一幕。
“秦卿……”苏扶臣虚弱地唤道。
在一旁服侍的侍女见苏扶臣醒来,立即去通知秦然。
秦然赶来时,苏扶臣已在侍女的帮助下披衣坐了起来。
再一次和秦然面对面,看着眼前这个算得上是自己半个老师的朝中重臣,苏扶臣油然而生一股难以克制的激动,颤抖着伸出手道:“秦……”
然而话音未落,喉口一股腥甜涌出。
秦然正要去叫大夫,却被苏扶臣拉住,听他道:“孤与秦卿先说话……”
秦然取来帕子给苏扶臣擦拭,坐在床边道:“三殿下在陈国受苦了。”
苏扶臣此时曲着右臂支着身,身体比坐着秦然矮了三分,左手攥紧了沾血的帕子,迟迟不敢抬头,良久后才道:“是孤……是孤对不起蜀国……”
体力有所恢复之后,苏扶臣的声音不再与白日那样喑哑且满是气声,但他的嗓子受到影响,如今控制不好气息,说话时颤得厉害,也哑得很。
秦然原以为是苏扶臣依旧虚弱,正要去扶他,这才发现苏扶臣竟在极力克制身体的颤动。
此时,秦然才听见那从苏扶臣唇齿间逸出的轻微呜咽。
秦然道:“三殿下,人回来了就好。”
苏扶臣仍那样支着身子,悔恨道:“此去陈国,只得孤一人回来……同行的同僚都还在徽京……璇儿……璇儿她……”
叶长臻救他出宫那晚,原本说好了会带苏璇来与他会和,让他们兄妹一起离开陈国。但他才到宫门口时就发现叶长臻的神情不对,只是叶长臻不肯与他细说,他也怕耽误时间便先离开了皇宫,到徽京城外暂时安置。
可等到第二日黎明,他依旧没有等来苏璇,甚至连叶长臻都没见到,只是和赶来的荣王府亲信碰了面,拿了一些行李就只能匆匆离开。
他内心已经有了一个认定的结局,只是他不敢想,怕深重的愧疚让他失去回国的勇气,从而再像曾经那样白白做出牺牲。
一想到苏璇应该已经遇害,苏扶臣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愧疚,在秦然面前失态地锤着身下的床,道:“是孤害了璇儿,还了那么多人……是孤……”
说话间,又是一口浓血被呕了出来,这一次,苏扶臣无力地跌回床上。
秦然立即叫来大夫,一通人忙碌多时才重新安定下来。
看苏扶臣情绪稳定下来,秦然道:“三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苏扶臣面色苍白,虽然整个人看来毫无光彩,但那目光尚且坚定,他看着秦然,道:“孤要回燕京向父皇请罪,孤拼尽全力,也要与陈\/军力战到底。”
蜀国朝廷内部争论了这么多年,尽管在苏澈下令在边境屯军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结果,但知道此时,秦然看着苏扶臣,看他那一副温润眉眼下逐渐清晰的坚持,秦然知道了蜀国至此真正上下一心。
秦然长跪在床前,道:“三殿下过于操劳,而且体内中毒尚未清除,臣请三殿下暂且好好修养,臣派人会护送三殿下回燕京。”
苏扶臣支起身道:“有劳秦卿代为穿书给父皇,但孤余毒未清一时就别告与他知晓了。正值国难,孤不忍父皇再为这些事操心。”
秦然点头,道:“臣谨遵三殿下旨意。”
苏扶臣摇头,道:“能遣得动秦卿的唯有父皇。孤实在没有颜面回去,只能请秦卿为孤代笔,方才能消解父皇对孤的失望。”
“三殿下言重,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臣望三殿下今后与淮王能同心同德。”秦然道。
苏扶臣过去在朝中主和,和以主战为首的淮王苏逸可谓水火不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苏逸为难于他,但事到如今,秦然这样说,还是在提醒苏扶臣,等回了燕京还需对苏逸多有忍让,毕竟从事实看,还是苏逸不畏陈国,没中叶龄安的轨迹。
苏扶臣点头道:“孤谨记秦卿叮嘱,原也是孤思虑不周,不及皇叔慧眼明智。”
秦然至今都不认为时局如此,对错只绝对归于哪一方,便没有回应苏扶臣的话,另道:“臣还有其他事办,三殿下好生歇息。”
苏扶臣目送秦然离开,重新躺下。
幽幽烛光里,似有一道身影朦朦胧胧地出现,他即便看不清,也认定了那是谁。
然而今时今日,再想起她时,已无法体会过去那些莫名的欢喜,一想到往后长久的分别和彼此间无可调和的矛盾和对立,他无奈地合上双眼,连叹息都变得那样力不从心。
第一五一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