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疏光,几点悬在深沉夜幕之上,两道从陈\/军军营悄然离开的身影快速没入漆黑夜色中,摸索到早已被拴在军营边树林里的两匹马,翻身而上,从一条隐秘小道往东南方向而去。
马蹄踏破边境山林沉寂的夜晚,最后声音停在林中深处一间简陋的茅屋前。
阿七翻身下马,却见应归颜依旧坐在马背上,望着茅屋不知在想什么。
“老大?”阿七唤道,已见茅屋里亮起了微弱烛光,是有人被他们的马蹄声弄醒了。
应归颜仍在迟疑,直到听见茅屋门被打开的声响,她才从马背上跳下来,同时听见有个陌生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是我,白天里送人来的那个。”阿七站在应归颜身边,请她先走。
应归颜提步走向茅屋,和从屋子里出来的身影在屋外相遇,她才看清是个头戴白花的年轻妇人。
“这是聂专的妻子,小枫。”阿七道。
聂专就是那个死于叶长煜手下的年轻猎户。
应归颜满是歉意,正想跟小枫致歉,视线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茅屋门口的黑影吸引。
周围都是树影,黑压压的一片全叠在那人身上,但饶是如此,应归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敢相信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重逢。
感觉到应归颜的很自有些摇晃,阿七扶住她道:“老大,没事吧?”
在已经无法将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国仇抹去之后,在已经明确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之后,这样意外的相逢让应归颜不敢上前,却也不愿就这样转身离开。
阿七对小枫道:“这是我们老大,就是她让我把聂专的尸体送回来的。”
阿七为了让小枫接受他们的帮助,所以谎报了一个身份,并没有引起这个单纯的蜀国少妇的怀疑。
小枫感激道:“多谢恩人……”
“算不上恩人,我没帮上忙。”应归颜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茅屋门口望,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却早已感受到他同样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应归颜轻轻推开阿七扶着自己的手,往茅屋旁走去。
今夜本就无月,零星的几点星星也不时被飘过的云遮去,茅屋旁的树影更重,连人影都只剩下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不仔细都难以发现。
听见身后的脚步缓缓靠近,却只是停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如苏扶臣惯来的温和有礼,总是把握着适当的分寸,从不敢唐突了她。
浓重的阴影披了应归颜满身,苏扶臣觉得她和过去像是判若两人,肩上无形的压力让她再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身影落寞。
酝酿了多时的情绪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反倒成了狠狠刮过喉咙的刺,说出口的声音都仿佛被碾碎了一样,他轻声道:“小应。”
从阿七告诉她,在彭城外的陈\/军答应附近发现苏扶臣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比这段时间以来的任何时刻都跳动得强烈,一直到现在真真切切听见了他的声音,克制了这么久的情绪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蛊惑,在身体里叫嚣着要冲破最后的阻碍。
应归颜抓住身边粗糙的树干,用力得树皮都扎进了指甲盖里,她还是没有回头看苏扶臣一眼。
眼前的背影显然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应归颜表现出的拒绝让苏扶臣失落,却还是因为今夜的重逢而难以放下心间喜悦,所以不放弃地唤她的名字,道:“小应,是我。”
“你的身体,支持得住吗?”应归颜问道。
苏扶臣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答道:“我可以。”
树影中的影子豁然转身,一把抓住苏扶臣的手腕,道:“我送你走。”
苏扶臣意外道:“送我走?”
“不送你走难道带你回军营,把你送回徽京去吗?”应归颜反问道。
“你……真要送我走?”苏扶臣道。
知道应归颜要救自己,他如何能不高兴,但如果被人知道了,她又要面对怎样的处罚?
“废话。”应归颜拉着苏扶臣走出层层叠叠的树影。
暗淡星光下,她的身形清晰了一些,直到停在马前,苏扶臣终于又多看清了几分她的面容。
久别重逢确实这样匆忙,他甚至来不及将这几个月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看清,就要与她匆匆分别。
阿七见状,大步过来问道:“老大,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带三殿下绕到军营后头,让他往福元关去。入了关,他就安全了。”应归颜道。
阿七按住应归颜要去拉缰绳的绳,道:“你真要放他走?万一被……”
“你没有直接将他带去军营,就是让我选。我选择放他走。”应归颜推开阿七的手,翻身上马,向苏扶臣伸手道,“上来。”
这只手曾不止一次救他于为难,此刻亦如是。
苏扶臣握住应归颜的手,掌心交握的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地用了全力,也唯有这眨眼的时间是属于他们的。
“搂紧我。”应归颜握住缰绳,动身前叮嘱阿七道,“你先回去吧。”
“就你们两个?太危险了。”阿七道,“大晚上什么都看不见,附近还有咱们的人,万一被发现……”
“我知道。”应归颜打断道,“我敢带人走就有把握安全回去,不用担心我。”
应归颜主动拉了苏扶臣的手拦在自己的腰间,嘱咐道:“时间紧迫,你千万抱紧了。”
第一四九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