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柳无瑕的保证,萧琴娘放下了最后的芥蒂。二人并肩流连花丛石径,说说笑笑倒也有趣。萧琴娘许久不曾出得那个死气沉沉的院落,拈过一枝迎春,满眼尽是欣喜。
“这花开得真精神,回头让人来剪几枝搁在屋中,每瞧上一眼,心里就敞亮许多。”
“再过几日天暖了,海棠、桃花、梨花就都会开了,过了清明,还有牡丹、芍药、月季。只怕到时乱花渐欲迷人眼,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带哪个回去了。”
“怕什么,挑不出来就都带回去。”
“你这是要把一整个儿春夏都搬到屋子里啊!”听她说得耿直,柳无瑕不由粲然,想了想又觉得奇怪。虽说萧琴娘因为杜苍兰的事闭门不出了一段时日,可她嫁过来的日子没几年,以前在繁云楼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如今对这再寻常不过的花花草草珍惜了起来?
她心里犯嘀咕,嘴上却不好问。萧琴娘惯于察言观色,自然瞧出了端倪,忍不住摇头自嘲:“你别笑话我。说实话,我已经近十年没怎么出过门了。以前在繁云楼,哪里有闲暇的时候?歌舞升平、通宵达旦,白日里要么练舞,要么补眠,白白辜负了大好时光。后来嫁给苍术,他身子不好,难得出门,却又怕我无聊,便撑着病体带我去大相国寺和城郊转过几次。自从他离开,我就再没有出去过了。别人觉得春景寻常,可在我眼里,却是难得一见的。”
在杜府,萧琴娘的出身是个禁忌,柳无瑕担心她多想,自然也不会贸然说起。此时听她自己主动提及,忍不住一阵唏嘘。
名噪京城如何?被无数贵公子趋之若鹜又如何?说到底,不过是失了自由的可怜人。
不知为何,柳无瑕心口一动,忽然想到了流珠。虽说事已至此,她早已不愿庸人自扰一般去猜测流珠和杜苍庚的关系,可萧琴娘的话却猛然点醒了她:那样明艳照人的流珠,又会有怎样百转千回的故事呢?或许与萧琴娘一样,流珠也不过是个沦落风尘的可怜人。若不是夹了杜苍庚,柳无瑕并不愿将这些烟花女子视作毒蛇猛兽。若有得选,谁又会自甘堕落?
柳无瑕如此想着,不觉走了神,萧琴娘不知她是怎么了,刚要唤她,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自古心病最难医,虽说有杜苍兰精心照顾,但郑絮的病一直难见起色。今日她总算觉得身上舒爽了些,杜梦周又不在身边,她难得清闲,便唤了依依陪着出来透透气。谁知冤家路窄,竟然撞上了柳无瑕和萧琴娘。
若是放在以前,郑絮眼里哪有这两个人,必会假装没看见。可因为郑铭的事,她心有余恨,不敢直接得罪杜若,便只能将火气都撒到了杜苍庚夫妇俩身上。
杜苍庚见死不救,柳无瑕又曾出言不逊,这个仇郑絮记得门儿清。如今自己家中遭难,柳无瑕却和那个萧琴娘搞在了一起,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自己愁得恨不能一夜白头,她们却和没事人一样笑得欢腾。两相对比,郑絮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直咬得后牙槽生疼。
人性就是如此,说眼皮子浅不恰当,倒不如说是现实。彼时郑絮有求于人,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被柳无瑕挤兑两句也能生生忍下去。可此时郑铭的案子已经盖棺论定,人都被撵出京城了,她郑絮心里便没了顾忌,只想着将之前受的气一并给还了。
第六十二章 物以类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