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奚辞是去家访,更确切来说,是劝学。
简欢跟着奚辞走街串巷,看着他熟悉地走进某一栋楼,问起正在卖东西的商户某个学生的名字,感觉十分奇异——他怎么能记住那些学生的名字?怎么能将学生与地址一一对应,甚至找到他们的家,他被叫做“奚老师”,可也不是真正的老师呀!
并非奚辞有超能力,而是早前,为了这些孩子上学,许多地址他已不止来过一次,好不容易说服家长让孩子上学,而不是去干农活,一个电视节目,将他与奚关山多年来的努力冲散了大半。
起初,简欢只是跟在他身后,看他将街上正在向游客兜售小商品的孩子拉回家,再好声好气劝说家长们让他们回学校,普及教育的重要性。
可看着好几个家长朝奚辞嚷嚷着“上学有什么好,这孩子现在一天有上百收入呢”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打开了那双挥舞在奚辞面前的手。
“上学是没什么好?但你让你家孙子在这卖饮料,一天可以卖个100瓶吗?一瓶算你一元利润,一天一百,一个月三千!的确不少!但你知道让他上学,好好上学,以后考一个好的学校,有份好工作能赚多少钱吗?律师,医生,会计,一个月少说几千,多则上万甚至几万,这是多少饮料钱?”
被简欢质问的是个七十来岁的婆婆,估计也没上过学,听着简欢算账,头都大了,但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声音不仅弱了:“现在大学生毕业都找不到工作,还有这么多年学要上,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
“看来你也看新闻,还知道大学生就也难!那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卖饮料很多都不用人工了,都是自动售卖机,且不说梧桐镇这热度能火多久,我估计过不了几天,这边就会出现各种自动售卖机了,饮料产品选择多,价格公道,到时候你孙子这饮料,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动!”简欢看了一眼孩子面前的泡沫保温箱,不仅笑了:“人家饮料售卖机都是智能的,要冰冻有冰冻,要常温有常温,你们这样冷冻饮料,既麻烦又不卫生,你觉得能够竞争得过吗?”
简欢说完,也不看那老人,直接蹲下身,与那男孩对视:“你的同学们都逃课出来卖东西吗?我看也没有,就你自己吧?等以后大家都上了初中高中和大学,毕业成了律师医生和老师,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光顾你的生意。”
相比奚辞的温和,简欢说话直接又刻薄,带上了若有似无的嘲讽。
那男孩估计十来岁,正是敏感的年纪,被简欢这么一反问,当即愤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泡沫箱子:“谁说的,我以后也能成为律师医生和老师!我还要做科学家,做演员,做领导!”他估计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将自己认识的职业念了个遍。
可惜,简欢却摇头:“文盲可做不了这些职业,你知道现在就是去寺庙当和尚,都要大学文凭了吗?”
孩子脆弱的情绪终于被压垮,哭丧着朝着他奶奶发火:“都是你的错,我明天不卖东西,我要去上学……”
一时间,这乡镇狭隘的小卖部一阵鸡飞狗跳。
简欢掀起了一场风波,正准备拍拍手静悄悄离开,深藏功与名。
结果得意的笑容还没有收住,回头便对上奚辞深邃的眸。
他一直在看她,只是他太过安静,以至于她几乎要忘记他的存在。
这会儿被他这么看着,简欢不禁有些面红耳赤起来,正思索着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奚辞却对她说:“走吧。”
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那个声音,简欢却感觉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来到梧桐镇的人,只有一小部分是《搜索》的观众,更大一部分,是从各种社交平台上被种草而来打卡的游客,而他们拍照再次分享出去后,再次吸引来了大批的人。
这个不知名的贫困小镇,也在这种循环中,开始变得不平静。
它因游客的疯狂涌入而带来了巨大利益,却也因此变得浮躁,喧闹。
简欢设想过它会因《搜索》的播出而带来流量,但低估了网络的力量,也低估了当代人的实践能力与出行速度,这才几天,整个梧桐镇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归根结底,自己也需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一整个下午,简欢都与奚辞在挨家挨户地走,劝说家长们让学生重回校园。
有一点即通的,也有冥顽不灵的,更有穷凶恶极的,将他们直接赶走,甚至要动手打人的。
好几个小时下来,他们才成功劝说三个学生回校上学,比简欢想象中要难得多。
而这里的人,也比她想象中要愚昧。
那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对他们来说,却宛如天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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