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容总是有一手左右民间舆论的能力。才几日时间,倾歌令现于未郡之事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四处亦都有了所谓“天意”,比如平城河道突然堵塞,清理时挖出一块写有“天命更迭,改朝换代”的巨石,又比如说襄阳郊外连续几夜鬼哭狼嚎,叫的都是郡王的名字,时人言,温均昱天子之气已不可挡,故而震慑了未郡邪魔。总之所有的流言都指引着人民向同一个方向想——温均昱乃真命天子,将持倾歌令统一天下。
起兵成了顺其自然之事。温容正式宣战之后,顾奕清便上了前线,司徒瑾也带着尹袖回到西弗门办事去了。
江湖门派向来忌与朝廷勾结,西弗门从前与越郡也是暗地里的交易,所以西弗门并没有公然倒向未郡。但这些日子司徒安在门中秘密安排,司徒瑾一接任掌门,便向沈昶表明了态度,西弗门不再为他效命。
西弗门是什么地方?是沈昶护卫的出处,暗杀的机构,铲除异己的秘密工具,这次突然的背弃,无疑给了他最脆弱的地方一个措手不及。他自身安全没了保证,反而有受到别人暗杀的危险,自然方寸大乱。
到了这时候,程绘与天子那边总算都看清了他的计谋,天子下诏斥他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可这时两边正战火纷飞,这一两月间实力损伤不少,若是未郡参战,胜负立见,他们也只能叫嚣叫嚣罢了。
顾奕清的军队已经去了汉郡越郡交战之地,将那边战况探得差不多,跟温容想象中的没什么差距。程绘已经打到了凉州,元歌那边终于使出杀手锏唐家军。那女将唐芙伐檀令已出,正向凉州去。
未郡富强,兵力向来不弱,分成两路,一路攻越郡,一路加入汉郡战争,攻城略地长驱直入,预计不消两三月,大局便能定下。
这些都是苏倾从温容那里听来的消息。他当然只说了好的一面。苏倾心里明白战争并不只是说说这样简单,只是所有的忧虑,他都不舍得拿来让她担心罢了。
这些日子前线发来的战报多了些,温容急着拟军策,她对兵法一窍不通,帮不上什么忙,就去城墙上站着,俯视依旧歌舞升平的扶安城。
即便在这个时候,这里照样十里长街花天锦地,一寸寸的奢靡浸透下,富裕的人民把酒言歌,甚至入夜后灯火都久久不熄,似乎纸醉金迷的日子,休憩都是一种浪费。冬意的萧索根本传不到这里来,歌女一曲清音,喧嘈的喝彩声便将所有的寒意都驱散了。
这个地方,谁会不喜欢。苏倾看着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锦绣江山,心想,站在这宫墙上的感觉,像是整个庸碌的人世都向你俯首称臣。坐拥天下这种感觉,谁会不会喜欢。何况他生来就是个王者。
想着想着便有种无力又不安的感觉。虽然她已经是他的准王后,但还总觉得自己掌控不了什么似的。似乎未来飘忽如这些浮华,让人抓不住它具体的模样。
“在想什么?”突然身上一暖,熟悉的声音把她从出神中唤回来。苏倾转过头,便看见他为她披上的披风,再转一点,瞧见斯人迎风而立,发丝衣衫飞扬,神情温柔一如往常。
“没什么。”苏倾这才觉得有些冷,垂眸紧了紧他带来的披风,随即就受到责备:“风这么大,还在城墙上站着,不怕着凉么?幸好我找到你。”
“你不是来了么?”苏倾吐舌笑了笑,顺势将冰凉的手塞进他掌中,心想他一直忙着,没想到还有时间出来管她吹冷风。
而温容感到她手冰凉,无奈地叹口气:“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他顿了顿,又道,”我走之后你怎么办?”
他走之后?苏倾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怔了片刻,扬头,低声问:“你……要走?”
“我不放心汉郡军情,”温容将她的手握紧了些,语气并无变化,“再说,我本该亲征。”在这关头,他唯有亲自上阵才能安心。
听见这句话,苏倾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你……去打仗?”她有些反应不及,表情还是僵僵的,嘴上也只问着些废话。
温容点点头,宽慰她:“放心,我定会快些凯旋归来,”他扬唇笑了笑,温声道,“到时候,我便娶你。”
苏倾觉得这简直是她最害怕的东西,想到他要去前线出生入死,眼眶一下红了,嘴也瘪起来,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只眼泪汪汪地瞧他。
看见她这委屈模样,温容眼底有了笑意:“又要哭?”他存心不让她眼泪掉出来,伸手揉她的脸,对付小孩子一般,“嗯?又要哭?”
“别动我!”苏倾打掉他的手,看见他嘲笑的样子,方才难受的感觉散了些,没好气地汪着眼泪瞪他,“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温容瞧着她纠结的表情,更觉得好笑,用手把她未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都给揉了回去:“有什么好哭的。”
苏倾挣扎无果,被他硬揉了一通眼睛,气得打他:“你烦死了!你管我哭不哭!”
“好了,”温容还是笑,顺手把她肩膀揽过来向寝殿走:“我明日清早走,天冷,你肯定起不来,现在陪我用膳饯别。”
“你就不能带我去?”苏倾苦着脸说,“我又不会给你添麻烦……”
 
第六十八章 戎马江山(1)[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