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没错。可是你们不觉得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吗？”泰隆的神情有些委屈，他扫视了在场的人一周，似乎因为他的兄长不在，肆无忌惮了许多，“远征军近万名士兵现在进了城，虽然军务府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家，但武器却无法收回。只要一声号召，他们马上就能控制整个底比斯乃至整个王国。”
“可她是公主。”另一位年纪较长的说，看得出他的情绪似乎也有一些不畅快，“更何况议会选定她继任王位的法案还在，当初说的只是……延期。”
“我们刚刚……”
“但能怎么办？”长者打断泰隆，无奈地问。
泰隆暂时无法回答。
一群人又看着各自凉透的茶水，静默了很久。是的，王国北平原的政党势力历来被军队制衡，以前是忒瑞斯公爵，而现在，又多了一个蔷薇公主。
他们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那个左脸纹着刺青的年轻人率先开口。他舒出一口气，转而看向泰隆，严正地说：
“泰隆。我蒙多力家族已经决定拥护蔷薇公主继位，关于选议新王的提案，就别再正式提交上去了，忘记它吧……这是劝告，也是警告。”
说完，其他几个人也低下头来。
蒙多力家族的率先表态，无疑表明那个新提案将胎死腹中。
不过，并没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泰隆有些泄气，终于将他那杯凉茶端起来一饮而尽，眸中露出些不甘。
“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
夜。
议会大厅。
蔷薇站在王座的前方，她已经换下了军装，而穿着她身为公主的便裙。她的气色比起刚刚进城时好了许多，显然在属于她的王宫中舒舒服服地沐浴休憩了一番。她尚未干透的发丝散出迷人的清香，肌肤也在水润中恢复了几分光泽。
这似乎才让人们想起，原来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女孩。
当然，人们并不能遗忘得那么快，尽管此时的公主变得亲和了许多，但他们还是能想起正午时分的情景。大厅中，人人正襟危坐，等待蔷薇的发言。
“此次会议是我请求议会召开的，值此深夜，或许打扰了大家的休息，在此我表示抱歉。”蔷薇首先鞠躬行了歉礼，这一次是很正式也很标准的贵族仪态。原来，蔷薇并没有在远征中忘记她本来的身份，尤其，当回到了底比斯。
蔷薇很明白自己只是公主，而且，她的父亲北安王就在她的身后。
那把象征王的剑，依然立在那里。
“十个月前，父王遭到瓦德加异教徒暗杀，举国悲愤。我肩负父王遗志，组织并率领远征军亲赴瓦德加为父王伸张正义，直到今天，终于，我们不辱使命。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我想即刻筹备先王的祭典，以告慰先王在天之灵。这是我身为女儿的义务，但也属于国家大事，我无权自主，故请求议会通过。”
蔷薇请求道。
王国立于议会制度，从某种意义来说，王也并非至高无上，即便是曾经的北安王，某些政令也必须通过议会来决策。
“同意。”
很快，忒瑞斯率先表态。
“同意。”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并没有人会反对为曾经那位伟大的王祭奠。
“作为先北安王之女，在此由衷感谢各位。”
蔷薇再次行礼。
这一次她确实是诚挚的感谢，也难免因为提及父亲而流露出一些悼念。
“公主，您不必过度忧伤。”莱恩离蔷薇最近，随后安慰起来，“先王有您这样的女儿，定然得以宽慰；而王国有您这样的继承人，是王国新的希望。”
蔷薇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大厅里依然很静。
“第二件事。”忽然，蔷薇抬起头，很快恢复常态，继续用正式口吻说，“远征军在为先王而战的征途中阵亡士兵三千七百名，他们都是我王国的勇士，我希望可以为他们追赠烈士，和幸存的士兵一起，回馈予王国最光荣的荣誉。”
“这件事军务府已经在办了。”斯托里回答。
“那，请问公主，远征军之后打算怎么归置？”随之发问的是莱恩身后的泰隆。他的神情有一些紧迫，顺带也让在场的一些其他人也坐正起来。
似乎他们都很关注这个问题。
蔷薇看了一眼。
但即使再精明的人，也无法从这一眼中看出什么。
蔷薇说：“远征军是我带出来的英勇、忠诚、和光荣的队伍，更有军务府官方认可的编制。我想，将远征军编入我王国军团序列，继续为王国效力。”
“……”
在场无人应答。
蔷薇的这个要求，让人们想起了最初她提议筹建远征军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她真的完成了那史无前例的远征，而在她领导下荣耀归来的那支远征军，从此以后无疑将成为她最大的倚仗……拥有的军队的人，将拥有最大的权力。
从此，没有人再敢轻视她了。
没有。
斯托里有些坐立难安，身为王国最高军事长，很明显公主的这个要求就是对他提的；但他也知道，远征军基本不可能归入原本忒瑞斯军团的统筹之下。
那，将成为王国新生的第三股政治势力。
斯托里悄悄向忒瑞斯瞥了一眼，然而忒瑞斯显然也无法反对这个提案。
“咳！”
蛮王在这时咳了一声，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不过，看上去他那一声只是单纯嗓子突然不舒服而已，并没有别的任何含义。因为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在卷他的烟叶，仿佛，他的态度早在为蔷薇牵马的时候就表明了。
于是，众人都只能选择默认。
“公主殿下。”
忽然，莱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直视着蔷薇，但很快就低下了头颅。他请求说：“您的王位继任仪式已经延期了太长时间。王国不能没有王，王国的子民继先王之后也需要一位新的伟大领袖，所以，我们恳请您即刻继位。”
众人再度默然。
莱恩这突然的表态，或许还有些别的含义。
因为忒瑞斯从早就站在公主这边，而此时蛮王也表明了对公主的臣服，莱恩代表他的党派，只能率先“劝进”，以作为这场政治博弈中迟来的弥补。
他身后的泰隆，不住沮丧地叹了口气。
“请公主继位。”
随后，人们纷纷都站了起来，所有人一起向蔷薇俯首举臂。
蔷薇没有说话。
她的神情依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看着王座前方那十个月前被立上去的剑。她伸出手，缓缓地、谨慎地、毅然决然地，握了上去。
“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把剑，被蔷薇拔了出来。
王。
诞生了。
第六十五章 远征·光明（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