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那面旗帜下看到了蔷薇。
蔷薇双膝跪立在无数的尸体中间，她浑身是血，散乱的头发在风中飘扬，几乎无法再辨认得出她是昔日北翡翠王国最尊贵的公主。她顽强地站立起来，提着血淋淋的剑，身边，已经再没有能站得起来的敌人了。最后一眼，她向蛮王带领的这支军队看了过来，没有任何表情，但让人感受到了最透彻人心的冰冷。
正如，她彻底变得血红的眼睛。
“……”
蛮王喉间略有蠕动，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无意间看到西面的那抹斜阳，因为阴云的散去，一瞬间变得耀眼起来。夕阳洒在蔷薇的那面旗帜上，与殷红的血映在一起，成了无比闪耀的光辉。
蛮王明白，从这一刻起，蔷薇不再是公主了。
而是，王。
从战火中获得新生的王！
“公主！”
跟随蛮王而来的洛克大喊了一声，连忙从马上跳下来，向着蔷薇奔去。士兵们也迅速进入这片战场，或者抢救伤员、或者扫清残敌，进行迟来的援救。
而蔷薇在看清这是她的军队后，终于，倒了下去。
……
望风丘陵的天气很奇怪，那阵寒潮过后，迎来了持续的明媚。
天空没有一片云，蔚蓝得就像是清澈的湖水，偶尔有几只飞鸟划过，欢快而又悦耳的鸣叫声，仿佛为这里带来无限的生机。而且，与北方不同的是，这里似乎没有春季，自从那个晚霞漫天的傍晚过后，天气开始变得和夏天一样。
有些炎热，但很温暖。
多伦站在一处树荫下，享受着这个舒适的午后。
他在那场残酷的厮杀中受了伤，但不算特别严重，除了身上的一些皮外伤，就是左手骨折，此时被白色的纱布缠着，绕过脖颈悬挂在他的胸前。
他算幸运的了。
而且，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之一。
多伦从军十五年，像那样惨烈的肉搏战曾经也经历过几次，但唯独这一次是让他记忆最深刻的。他有些怔怔出神，似乎还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这时，一名士兵来到他的身后。
“大人，公主叫您。”
“公主醒了？”多伦顿时回过头来，神情一下被欣喜替代。
“是的。”士兵回答。蔷薇公主在那场战役中同样受了伤，被护送回营后昏迷了两天，但结合公主的伤势和身体状况，这属于正常范畴。
至少，与上一次遇刺时的情形，好了很多。
“您快过去吧。公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您。”士兵继续说。
“好。”
多伦应道，快步向公主的寝账走去。
一路上，军营中到处都能看到伤兵。艾瑞克战役中远征军伤亡不小，这难免让军官们感到痛心，不过好在那场战役最终是胜利的，除去那些受了重伤无法再站起来的，士兵们全都聚在一起舒适地晒着太阳，有说有笑，气氛很好。
很快，多伦来到了蔷薇的账外。
一进门，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蔷薇。她已经能坐起来了。
“公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多伦激动地说道。
“你伤得严重吗？”蔷薇首先问的是多伦的伤势。她半卧在榻上，气色看起来还不是太好，额头以上缠着一圈纱布，正在由桑儿替她细心地拆下来。
多伦留意了一眼，倒是没有看到纱布上有血。
或许，是用来降温的。
“哦，没事。”多伦迅速答道，仍然有些担忧，“比起我，您的伤势……”
蔷薇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她在那场战役中，全身上下留下了七处创伤，但所幸并不致命，因为大多数威胁到生命的攻击都被她的士兵挡下了。最严重的一处在右手上，从手肘划到手背，一条条长长的刀伤，现在被绷带缠得紧紧的，整只手还不能动弹。很奇怪，当时敌人的刀甚至砍裂了她的腕甲，她却还能那样死死地握着剑。
想到这里，蔷薇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些伤算什么，在那场战役中，她所能亲眼看到失去生命的士兵，都已经数不过来了。
“我们那两百名士兵还活着多少？”蔷薇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重伤十四名，轻伤九名，其他的……都阵亡了。”多伦低着头，脸上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哀伤，他哽咽了一下，“还有您的战马，也殉了职。”
“艾瑞克呢？”
“我们没能拿下艾瑞克。”多伦抿了抿唇，“不过蛮王说，艾瑞克已经举旗投降，只因您发生意外，我军没有来得及接收。艾瑞克这一战也损失惨重，没有足够的城防力量了，我们估计，就算再打第二次，也会比第一次轻松很多。”
“伤亡？”蔷薇根本没有在意战争的胜负。
“我们的士兵阵亡三成，轻伤过半。但因为补充了南方兵员，目前编制尚完整，战斗力也保存有之前的七成，只要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影响不大。”
多伦如实答道。
蔷薇深吸了一口气，与以前不同的是，没有人能看出她的心情了。
她稍稍垂下头，用没受伤的左手扶着额。
“我在意的是，我们从底比斯带出来的士兵，只剩一半了。”
“……”
多伦沉默。
是的，他们从底比斯带来的一万名士兵，经过半年的征战，如今已经阵亡了一半。多伦当了很多年的军官，他知道蔷薇此时的感受，很痛苦。
他也一样。
曾经在底比斯的时候，蔷薇还曾信誓旦旦地承诺要把所有士兵都带回家，可是，战争，真正能有几个人活着回来呢？蔷薇能做的，只是留下每一位阵亡士兵的遗骸，直到现在，军中用来盛放士兵骨灰的盒子，已经堆满一座军帐。
蔷薇更加埋下了脑袋，扶着额头的那只手开始颤抖。
很久。
多伦看不到蔷薇的表情，但他知道，是自责。
“我们才结束一场大战，先休息休息，十天后再说。”蔷薇忽然说道。
“是。”
“去吧，你也好好休养。”
蔷薇没有抬起头，直到多伦离开后，她也仍然保持着那个动作。桑儿目送着多伦出门，当她的目光重新放回蔷薇的身上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蔷薇原先扶着额头的一只手已经变成了两只，这让她缠着绷带的右手又有血浸了出来。
“公主？”桑儿脸色一变，忙唤了一声。
“去把军医找来！”
蔷薇一下抬起头，却才看见，一粒粒粗汗从她的两颊滚落下来，一根青筋鼓鼓地呈现出来，竟无比清晰。蔷薇头痛欲裂，下唇几乎快被咬出了血。
桑儿慌乱起来，立即转向门外准备呼喊。
突然，蔷薇因为疼痛而狰狞得可怕的目光，猛地向桑儿激射过来。
“……等等。你亲自去。”
第五十四章 远征·新生（6）[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