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豪华的大厅中，翘着腿，像底比斯酒馆里的那些酒客，品尝着南方特产的美味佳肴。那是一种动物的肉，埃文叫不出名字，据说即便在这片丘陵上，也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享受得起。埃文习惯了军中艰苦的生活，不过，这样偶尔的奢侈也让他很惬意……谁让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是一位“王”呢。
西西里的国王坐在埃文的对面，他可不像埃文一样有心情去享受那些美食。他一脸忧愁，用埃文听不懂的话说了一连串，夹杂着很多次唉声叹气。
然后，一名翻译官向埃文转述：
“这……军士，您的要求实在太苛刻了。我可以禁止瓦德加，可以依您的要求焚烧他们的神庙、书籍和宗教信物，我的子民也可以恢复我们以前的信仰。可是，处死瓦德加神职人员，这我实在无能为力。您知道，瓦德加可以指使别的城邦在一天之内把我的西西里政权消灭掉，到时候，谁又来护佑我呢？”
听完，埃文将那双他用得并不是很顺手的竹筷随手扔掉。
“你是在说，我远征军没有能力彻底铲除瓦德加？”埃文看向国王，他用的是萨拉语，不过还没等翻译，他又说，“这是公主的命令，你跟我说没用。”
翻译官这才进行全部转述。
西西里国王更加发愁。
埃文也不急，又拿起一对新的餐具。不得不说这里的美食确实很诱人。
“军士，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没多久，埃文就听到了翻译官的转述，只不过，那位看起来还算渊博的长者迟疑了一下，最后又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希望为您引荐一位朋友。”
埃文抬起头。
“朋友？”
“……”
对方并没有回答。西西里国王和那名翻译官同时站立起来，竟然也不等埃文的回应，顾自就退出了这间大厅。紧接着，埃文看到另一个人走了进来。一个男人，他脱下身上的斗篷，尤其在掀下兜帽后，让埃文不免惊讶了一下。
竟是一个妖艳得可以与女人相比的男人。
但是，对方的那身巫师长袍，明显让埃文迅速就得知他的身份。
……瓦德加的祭司。
“白面郎。”埃文脸色顿时一沉，并且习惯性地用忒瑞斯习俗为对方取了一个并不礼貌的外号，“在我公主的旗帜下，我可不敢拥有你这样的朋友。”
“朋友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不是吗？”
白面郎微笑着，毫不介意埃文对他的敌意。他用这句话做了开头，然后果真如初次见面的朋友一般坐到埃文的对面。“我研究过你，埃文，你出生在格罗瑞尔外围的村庄，因为该死的战争被波及，不得不从军以谋求生路。你很有才干，也很有抱负，但是可惜，你为军队五年的卖命也只换来一个中士军衔。”
埃文没有说话。
对方将他的履历一一道来，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瓦德加原是北方的本土宗教，他们想要探听一些情报信手拈来。
埃文是不想与这个瓦德加的人说任何一句话。
但白面郎不罢休，他还是那让人讨厌的笑容，注视着埃文：“你希望可以通过这次远征来建立功勋，让人们重视你、关注你，对吗？”
“是又怎么样？”埃文还是开口了。
“我曾经也跟你一样。我当年在底比斯的农场外乞讨，饱受欺凌；后来我去新建的图书馆求学，他们无情地把我扫地出门；再后来我通过自学读完了街面上可以读的所有书籍，我饱含自信地去参加底比斯官员考试，但他们还是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我，在我注满了心血的答卷上打上了不合格的烙印。”白面郎将自己的履历也一一对埃文道来，听上去，像是交朋友前的一番自我坦诚。
这样的经历，确实很能打动人。
如果这是真的，埃文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也有如此丰富的履历。他原本和王国每一个追求上进的人一样，不过可惜，他最终选择的错误的道路。
至少埃文认为那是错误的。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故事，因为你所知道的我的故事也不是我主动告诉你的。”埃文冷声说道，再次表明他不想与瓦德加有任何交集。不过，或许因为被对方的自我坦诚所打动而有些惺惺相惜，埃文最终还是做出了一番个人评价，“你之所以失败，只是因为你自己放弃了而已，你的理想并不坚定。”
“或许。”
白面郎并未反驳。
他似乎真的打算和埃文做朋友。
“我曾经是那样一无是处，但所幸，最终还是找到了自我。”白面郎看着埃文说，“人们只有在失魂落魄的时候，才会明白有一个信仰是多么重要。”
“停！”
突然，埃文直接打断白面郎的话。
“……你休想对我洗脑。”埃文说，他知道这些传教的神职人员都有强迫他人接受某种思想的本领，于是解下自己的配剑掷在桌面上，“如果你接下来要对我宣扬瓦德加的教义，我会当场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别以为这里是西西里我就会对你客气！”
白面郎怔了怔。
或许，他为这位年轻军官坚定的信念以及魄力所折服。
“当然，我不会强求他人的信仰。”白面郎止口，不再往下说。
“那我们没有任何话说了。”
埃文站起来，冷目扫了白面郎一眼，然后拾起剑，径直向门外走去。
白面郎也立即站起来。
“等一下！”
“……”
埃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稍微停了停脚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或许如果不是在两个对立阵营的话，他真的可能与白面郎成为朋友。他们的经历是那么相似，在此之前埃文也常常会想，他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当然，埃文是理智的。
他紧握着手里的剑，回过头，打算听听对方还有什么说辞。
白面郎叹口气。
“埃文，你是否想过，你这样尽己所能为他人奉献，最终能得到什么？你拥护你们那个公主打赢了这场战争，然后呢？她能给你晋升几级军衔？能赐予你人们所认为光荣的爵位吗？而那些爵位军衔，又真正有什么意义呢？”
“……”
“但是在这里，你可以为王！”
白面郎突然拍了拍桌子，这一掷地有声，如同一道霹雳，从埃文的颅顶灌了下来。尤其，那一声“王”，竟让埃文体内年轻的血液忍不住沸腾起来。
埃文面色越来越沉，终于，彻底转过了身。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想，如果没有战争，约克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你拥有拥戴你的子民，拥有无数人的赞扬与崇拜。如果你愿意，作为朋友我还可以帮助你拥有更多，艾瑞克、西西里、还有一整片望风丘陵，在这里，你可以成为主宰！”白面郎向埃文展开他的双臂，慷慨昂扬，是那样广阔，似乎，怀抱着整个世界。
这让埃文心中掠过一丝难以压抑的悸动。
“条件是，我尊奉你们的神？”
“不！只要你足够强大，神，也可以由你来主宰！”
“……”
第四十八章 远征·蜕变（6）[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