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知道了，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可说不上来。
“若华，你语气不大对劲。”
陆景闲低沉的声音传来。
萧若华抬眼，只见李逸面色沉沉，抿紧了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啊，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你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
她急忙说完。
空气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逸在你身边吗？”
陆景闲忽然问。
萧若华吓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没有，他今天没来看我，怎么了，你有事找他吗？”
“噢。”
陆景闲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个字，然后挂掉了电话。
陆景闲居然蠢到直接给她打电话的程度了吗？萧若华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人。
然而，李逸紧紧盯着她，看向她的双眼。
“不对。”
他说：“你联系过陆景闲。”
萧若华浑身一震。
“怪不得呢，他会来找我。”
李逸从她苍白的神色中看到一切，并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生气，反而嘴角缓缓地扯出一抹苦笑。
“怪不得，他昨天会和我说那些。
“不过，他知道了也无妨，反正，我已经打算放弃这个案子了。”
“什么？你要放弃，为什么？”
萧若华几乎不敢相信，脱口而出。
李逸目光复杂地看向远方：“原因……大抵可以归结为，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一旦动手，就会牵扯到许多我在乎的人。”
“比如，你。”
说到这里，他忽然俯下身来注视着萧若华，眸里柔情涌动。
“是不是，只有当真正纠结痛苦过，才明白自己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萧若华脑里电光火石，敏锐地直觉让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陆景闲和你说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在乎的，是她……？”
“哈。”李逸笑出声来，“如果将我和你父亲比作棋盘上两个对弈者，那郑沾衣就是最关键的一枚棋子，你父亲利用他，我想赢，就必须牺牲她。”
不知为何，听到李逸这段话，萧若华心里前所未有的难过，就像刀剐过一样，似乎这几天的囚禁都没有这么让她心痛。
“所以，你在乎她？”
萧若华几乎是哭着问出这一句话。
“你真正在乎的，是郑沾衣吧？”
李逸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语气有些低而弱，连日来的操劳让他像绷紧了的弦，这时候忽然放弃，顿时松垮下来。
“若华，你……你是我女朋友。”
“闭嘴！”
萧若华大叫了一声，泪水不住地流淌下来，如果世上还有后悔药，她一定不要问出那句话。
她一心一意爱的男子，居然心里放着别的人。而在这场抉择中，对方显然比他占着更重要的地位，更痛的是，他居然亲自把这说出来给她听。
“若华，如果没有遇到你，我或许会更过分，更丧心病狂，用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阴暗手段来报复。”
李逸仰起头，似乎有些踌躇。
“我读书时一直是个理想化的人，你知道吗？如果我看着与自己有美好记忆的师妹，因为我而身败名裂，那么我会多么懊悔？若华，你是无辜的，她也是无辜的。我已尽全力保护你，但她却被你父亲一步步引着入了局。
“若华，我不是在乎她这个人，我是在救自己的往日时光啊。我真怕，如果我不顾一切完成这件事，却是以踩着她的尸体为代价，那么，我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人。之前的二十几年，清白年华，都会不复存在，我将成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的人。”
李逸不知何时已低下头，似乎有泪从他眼里涌出。
他哑着声音：“若华，我不是在乎她，我是在救自己。”
萧若华愣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李逸流泪。
这个男子承受背负了太多，叫一个向来正直不二的人，去做复仇这样的事，实在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将失去过去的心性，与一切美好走散，还要忍受世人的误解，甚至，他不得不对亲手伤害所爱。
一时间，萧若华觉得，儿女私情，在此刻变得轻盈虚无起来。
她只是定定看着虚弱又无助的李逸，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悲伤，仿佛有一条线紧紧勒住了心脏，喘不过气来的难受与哀伤。
“李逸，我爱你啊。”
她看着他，忽然道：“我爱你认识我时的孤高，爱你为了报仇的隐忍，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那又什么用？若华，我是个功败垂成之人，此后，你我陌路。
“你还年轻，想一想以后，会遇到很多优秀的男子。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对你，我以为把你父亲送进法庭是伤害你，所以退了一步，但这么多天的囚禁，又何尝不是在伤害你。”
李逸苦笑：“你看，我不值得你爱。因为我，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
迎着萧若华怔怔的目光，他仰起头，忽而大笑。
“?入情丝奈网虫。”
他缓缓吟了一句前人的诗，面上悲不自胜。
“什么，这是什么诗？”萧若华追问道。她已经愣了，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只是顺着他的话追问。
“落花。”
李逸缓缓道：“清人陈宝琛的落花诗。”
卧室里，李逸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生灭元知色是空，可堪倾国付东风。唤醒绮梦憎啼鸟，?入情丝奈网虫。”
萧若华怔怔听着，他的调子忽然转为高昂。
“雨里罗衾寒不耐，春阑金缕曲初终。返生香岂人间有，除奏通明问碧翁。”
萧若华怔怔听着，她仿佛呆了一般，看着李逸的唇一张一合。
“这首诗是说，明知美好的东西会消逝，仍心有不忍，企盼永远留在美好的梦境中。人世间错综的关系如网一般将我勒紧，物是人非，人事代谢，不会有挽回这一切的方法了，除非举头向天上神明求解。”
李逸的声音低沉，有如魔音：“然而，世上没有神明。”
“若华，你走吧，我很快就撤诉，你可以告我非法拘禁，如果告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就先不离开北京了。”
巨大的哀伤直要将她淹没，萧若华怔怔听完了这首诗，猛地听李逸这样说，一下子摇摇头：“不！李逸，我要陪在你身边，我哪也不去。”
李逸回过头来，似有些恍惚。
“我陪你。”
萧若华仍道。
“那好罢，反正，我的时间不多了。”李逸缓缓凑过来，摸了摸萧若华的发，神思恍惚而悠远。
第二十三章 罥入情丝奈网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