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
他的话像窗外的雷声,掷地有声。
法官们都明白,事已至此,抱怨根本没用。
随着一次次闪电划过天空,隐隐的雷声不断传来。雨,明显比刚才小了;天,也亮了许多。此刻的法官们显得有些疲惫,刚才的怨气,明显被饥饿所占据,有的用手托着下巴,有的靠在椅子后背上,有的在低头喝水。
沈鸿鹏教导员的三句半开场白讲完了,轮到钱程庭长登场了。
钱程习惯性地把右手挡在嘴巴上方“喝!喝!”清了一下嗓子。大家只要看到他这个标志性的动作,就知道他的发言要开始了。
他重审了关于十天一次的通报问题,特别强调,民二庭必须要做到每次通报前三名,决不允许庭里的法官出现在最后三名里,这一点,没有商量余地,志在必得。他到民二庭当庭长已经大半年了,不趁机拿出点威严抓出点成绩来,难以服众。
他又用空心拳头对着马脸上的嘴巴“喝!喝!”清了一下嗓子,拿起表格,开始对每个人超六个月的案件逐一排查。
有人在苦笑,有人在轻轻摇头。超六个月的案件必须在二十天内全部结案,竞赛结束,庭里必须拿下一个先进集体,两个先进个人,这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的吗?
邹晓义又在看他的手表,皱着眉头向窗外看了一次又一次。
何丽娜的手机突然“???辍????辍??钡卣鸲?似鹄础R豢矗?故歉盖状蚶吹模?獠畔肫穑?詹啪谷煌?烁盖椎牡缁啊
她看了一下身旁的沈鸿鹏,微微一笑,走出了会议室。
她在走道里压低了声音:“爸,我在加班,今天我不能回去看你们了。什么?晚饭菜?”她恍然大悟。前天,她答应爸妈星期天买菜回去,怎么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何丽娜有点内疚:“对不起!对不起!爸,今天随便吃一点吧!明天我一定多买点菜回去陪你吃晚饭。爸,我还在开会,挂啦!”她没等父亲回话就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回到了会议室。
钱程看到何丽娜进进出出,特意停下,看了她一眼。何丽娜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翻开了笔记本。
真是忙糊涂了,没有告诉父亲星期天加班。今天他们吃些什么?瘫痪在床的妈妈今天怎样了?她心里掠过了一丝歉疚之情。
钱庭长在讲些什么,她打了个岔,没有听清。
何丽娜比钱程大几岁,是湖滨法院有名的办案能手,二十多年来,湖滨法院的各种荣誉证书已经摆满了整整一抽屉,就差立功、劳模之类有分量的证书了。她当了九年副庭长至今没有扶正,到现在还是科员级别,她自己也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经降临,雨也变得淅淅沥沥。钱程已经把庭里所有超过六个月的案件排查了一遍,并且按照院党组的要求,全部制定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他又“喝!喝!”清了一下嗓子,看了一下表格,问邹晓义:“你的债权转让案件快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安排开庭?”说完,严肃地看着他。
邹晓义在看手表,突然听到钱庭长点名,一怔,细长的眼睛在镜片里眨了几下,回过神来后他推了一下眼镜低声说:“明天下午开庭。”
钱程毫不客气地说:“怎么会到明天才开庭?你说我们庭的指标能上得去吗?快三个月了才开庭,太不像话。”庭里本来就案多人少,把独人审理的简易程序,拖成了普通程序,这不是雪上加霜吗?他眉头一皱,额头上几道皱纹明显爬在了那里。
邹晓义感到委屈,自己被调到破产小组前,手里的未结案件一直超百件,就是一天不休息,每天安排二三个庭,也得两三个月。即使现在,手上还有90多件未结案件。
这个债权转让案件,他已经见缝插针地通知过一次调解,但被告没来。
邹晓义无语,低头看着笔记本,避开了钱程咄咄逼人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邹晓义无声的抗议,钱程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他努力控制着心中的不悦,继续说:“明天开庭谁是合议庭成员?一定要当庭宣判,一庭审结!”
邹晓义依然低着头,心里嘀咕:像这样的被告,明天开庭能否一庭结案,真不好预料。他们已经放出狠话,“老子不会放过你们!”今天是何丽娜办事老练,否则疯老头不知要闹到什么程度。
“是我们破产小组合议庭,我们争取一庭解决。”何丽娜清脆的声音随着她的微笑弥漫在了整个会议室里,使刚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邹晓义是审判员,何丽娜是副庭长,法律规定,审判长当然由她担任。
何丽娜想到了下午的查封,在被告的仓库里,章老头穿着背心短裤,气势汹汹地举着切割气枪,仿佛蓝幽幽的火焰又在她的面前晃动。
何丽娜的话音刚落,钱程的心里再次掠过一丝不爽,他的马脸拉得更长了:“不是争取,是一定。”
钱程的心情,何丽娜完全理解,都是考核惹的祸,各项指标上不去,他能不急吗?庭里为了演出,不包括大合唱的十几个人,仅一个小品《老赖》,六名法官前后忙了一个多月。
她笑了一下,不再吭声。
“对!尽量一庭解决,最好能当庭宣判。”沈鸿鹏打断了钱程的话。他明白,案件不开完庭,谁能保证一定能结案?考核固然重要,质量更重要,不能把法官们压得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法官也是人,也需要吃饭睡觉。他是教导员,做好全庭人员的思想工作是他的职责。
邹晓义又在左顾右盼,心不在焉。他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钱庭长,我要先走一步,我……我要去接女儿,放学已经两个小时了。”他的女儿到湖滨还不到半个月。这样的雨天,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在补习班门口等这么久,父亲的心早飞到了女儿身边。
他用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钱程,又把目光投向了沈鸿鹏、何丽娜。
“她妈呢?不是一起从老家来了吗?”钱程问。
“她要到晚上9点才下班,小超市人手少,不能请假。”
沈鸿鹏责备道:“怎么不早说?还不快去?!”心里嘀咕,这么长时间,小孩出了事怎么办?不像话!
邹晓义像得了令箭,拿起笔记本就跑了出去。
有人开始发牢骚了,个别案件个别对待,不要这么多人全部饿着肚子在这里耗着,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窗外,夜色浓重,大院里已经亮起了稀稀疏疏的路灯。钱庭长还没有散会的意思,除了破产案件,把三个月以上的案件又全部筛查了一遍。
钱程意犹未尽,终于宣布散会了。
何丽娜疲惫地走出了办公大楼。雨停了,深邃的天空中,几颗星星在闪烁。整个大院幽暗宁静,路灯旁的树枝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一场大雨浇灭了滚烫的大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把装着湿漉漉衣服的塑料袋往车上一扔,开着自己的雪铁龙汽车离开了法院,消失在了凉风阵阵的夜幕里。
第3章 保全风波(三)[2/2页]